小人参精个子不高，走的不快，郑晓月为了不吓到它，一直与它保持一段让它觉得安全的距离。郑晓月跟着它越走越远，越走越觉得周围的环境陌生起来，若不是头顶绵连的树冠，郑晓月真的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带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终于，小人参精走到某处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而后转过身，冲着她lu出一个极为僵ying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郑晓月总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女干诈的意味。而后郑晓月甩甩头，不可能，这人参精天生天养，据说是最为纯净的存在了，怎么可能会有坏心思。

郑晓月突然觉得或许是她死过一着，所以内心变得阴暗起来，毕竟心里想的是什么，眼睛看到的就是什么。不自觉就陷入了误会它的愧疚情绪里。

静下心来之后，郑晓月又再看了面前的景色一眼，而后惊呆了。她看到的是什么？他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山上的这片林子里是有人参的，可是多数人一棵都是见不到的，极少数运气好的，才能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挖到一些年份极长的人参。

郑晓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只是谁能告诉她，什么时候人参也是成片生长的了？那一簇又一簇的人参浆果，红艳艳的颜色都在向她昭示着，这里是一片人参林。

郑晓月在上山之前曾经想过，如果她也能像隔壁村子的那位张猎户一样，因为追一只山麂而运气很好地碰上一棵人参就好了。那她一定马上就把那人参挖出来，只要卖了人参，她以后的日子就再不会那样艰难了。

可是显然，她的运气比那张猎户好了许多，她是跟着一个人参精，碰上了一片人参林。心心念念希望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郑晓月却有些不可置信，不敢动手了，这该不会是幻觉吧？直到小人参精用一个小浆果打中了她。

郑晓月犹豫了半响，指着那片人参林，问道：“我可以挖一棵人参吗？我不多挖，就挖一棵就行，可以吗？”

小人参精很愉快地点了点头，而后钻到了人参林中，用白白胖胖的手指，指了其中的一棵人参给她看。

郑晓月又再开口问道：“你是让我挖这一棵人参？”

小人参精使劲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僵ying的笑容，不过大约是笑多了，这一个比上一个看着自然了一些。郑晓月看到小人参精一副十分愉悦高兴的模样，只觉得，人参精就是人参精，大约它不会明白，她把这棵人参挖起来后，它很可能就失去了一个得到同伴的机会。

郑晓月告诉自己，这棵人参还是埋在土里的，并未成精，没成精的人参就是普通的药材。她不应该有心里负担。于是，从身后的筐子里，拿出了一把小锄头，小心翼翼地开始挖掘小人参精指给她看的那一棵人参。

郑晓月从边缘开始挖，先是用小锄头，而后怕伤了人参，影响人参的价格，到后期就开始用手。可她慢慢将土从这棵人参边上拨开之后，面前的景象却吓了她一跳，这......这分明是个快成精的人参，它已然长出了四肢，头部也已经有了雏形。

郑晓月猛地回头，“这，这个......”郑晓月有些不敢再继续挖了，她怕把它从土里带出来的时候，它会突然裂开嘴大哭，虽然，它现在还没长出五官。

看到郑晓月停了手，小人参精随手摘下面前的人参浆果，用来扔她，带着一种村名围观yin妇时，用手中的烂菜叶等扔yin妇的狠辣，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它又瑟缩了回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郑晓月真是有些搞不懂它的想法了。不过只有两种可能xing，问一问就可以了。“你是让我继续挖吗？”郑晓月觉得这种最不可能，所以先问，或许现在把土盖回去还是来的及的，她不贪心，只要挖一个正常点的人参就可以了。

可是，出乎郑晓月意料的是，小人参精居然点头了。郑晓月惊讶了，它居然点头了。郑晓月又再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肯定的答复。而后郑晓月试图替它解释，“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已经把它挖成这样，就算现在把土盖回去，它也不会活了？”

小人参精愣了会儿，而后点了点头。

郑晓月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它已经快要成形了，我就不挖它了。不然你也许很快就会多个伙伴了，这样你在这林子里也不会孤单。”

听了郑晓月的话，小人参精把头摆向了一边，不知道是没有听明白郑晓月的话，还是不愿意搭理她。

郑晓月摸了摸手下的人参，十分粗壮的一棵，年份一定不短了，突然有些难过起来。郑晓月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而后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把整棵人参都挖了出来。整棵人参出土的时候，郑晓月将它捧在了手心里，这棵人参约有两掌宽，两掌长，已然初具人形了。

郑晓月叹息一口，拿出怀中的帕子，将它裹了起来，转身摘了些大的树叶，垫在筐子底部，然后将它放了进去。做完这些，郑晓月起了身，跟小人参精鞠了个躬，“谢谢你的指引，如果有可能，以后我会报答你的。”郑晓月这句话虽然说的真心实意，却委实没觉得自己能有机会给这人参精什么帮助或者报答。可任燊却将她的这句话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

看到小人参娃娃若有所思的表情，郑晓月接着说：“那我先走了。你保重。”然后又被人参浆果砸了。

小人参娃娃挥挥手，郑晓月看着它的意思，往后站了站。然后它又跳到人参林中，连续指了几棵人参。然后就静静看着郑晓月。

郑晓月觉得虽然没有交流，可是她好像明白了它的意思。虽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可能，可郑晓月还是开口问道：“你该不会，让我把你刚才指的那些人参都挖起来吧？”拜托，千万不要点头。

小人参娃这次笑的十分自然了，缓缓地点了点头。郑晓月发誓，她从它的脸上看出了欣慰的神色。

郑晓月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需要那么多人参，一棵人参足够了。我先走了。”然后，郑晓月发现，四周的景色变了，除了人参林和小人参精，她再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郑晓月开始觉得肚子饿，她才终于明白，今天她要是不把它指定的人参都挖出来的话，她是不要想能离开这里了。

“好，我挖。可是你要答应我，我挖完了之后，你就放我回家。”

小人参精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而后朝他挥挥手，那意思，郑晓月依旧懂，是让她快点儿。

郑晓月挖了一棵人参之后，没想过再多挖，所以这家伙点的那几棵具体是哪几棵，郑晓月并没有记住，于是每次挖之前，只要问一问，“是这棵吗？”

不知道挖了多久，郑晓月只知道，她已经挖了八棵人参了，虽然对于这片人参林来说，八这个数字并不多，可是，她挖出的每一棵人参都是快要成人形的人参。郑晓月觉得，她似乎能听到这些人参的哭泣，他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也许只要再过不久，就能离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自由行走林间，却生生被她断了生机。

可是每次抬头看着周围的景色，依旧还是雾蒙蒙的时候，郑晓月只能埋头机械地挖掘，她不想死在这里，成为这些人参的养料，就只能按照那个人参精监工的意思，将它看不顺眼的人参通通都挖起来。她来这个林子不是找死，而是求生存来的。

终于，她身后的筐子快要满的时候，周围的景致恢复了正常。郑晓月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把筐子背到了肩膀上。既然已经做了罪人，那么，至少要让它们实现一定的价值吧。郑晓月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俱是苦涩，看吧，她其实多像父亲，只要自己能好，别人怎样都是无所谓的。

郑晓月一路跌跌撞撞，因为她年纪小，又瘦弱，因为身后背着的筐子里那沉甸甸的重量。可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冲。当终于看到熟悉的景色的时候，郑晓月不是不庆幸的，那意味着，她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郑晓月家中一贫如洗，因而房子大门是从来不关的，甚至连门栓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郑晓月径直进了屋子以后，把身后的筐子卸下，放到了chuang上，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布。

虽然这筐子里所有的人参都是她经手从土里挖出来的，可是再次看到还是觉得震撼。一棵人参就可以改变他们这个村子里一家人的生活，那么她这一筐人参呢？

郑晓月突然觉得害怕，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快饿死的人，突然看到了满汉全勤。虽然想吃，却不知道如何下口。她是很需要银子，需要用人参去换银子，可是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她能接受的范围了。

可这样离奇的事，除了她自己，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她是知道的。她若没有经历过重生的事，她若没有亲眼见证过自己身上伤口的迅速愈合，大约她会以为遇见人参娃娃，甚至挖了这么多或许能卖出天价的人参都是一场梦境。

便是她都觉得惊奇，若是没有她那些经历的人，会不会把她当成疯子，或者干脆，把她当做小偷，只为了将这些人参占为己有？不是她阴暗，而是这种事，确实曾经发生过。

郑晓月把筐子里的人参清点了一下，总共十五棵，而后挑了其中最小的一棵。至于其余的，郑晓月想找个地方把它们先藏起来。至于藏在哪里，郑晓月最后决定，只能藏在那里了。那个地方，只要她不想被随时会回来的父亲打骂，就会去待的地方，仅属于她的地方。

藏好了余下的人参后，郑晓月对着放在身边的这棵人参发呆，她用手轻轻拂去人参表面的土，只觉得人参表面十分水润，一点儿也不像曾经在药铺里见过的人参的模样，倒更像是棵长得像人参的白萝卜。凑近闻了闻，虽然没有那个人参娃娃那样浓重的参味，这一闻之下却也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因为要来仔细看看这棵人参，所以郑晓月把屋子的大门虚掩了下，正要把人参收起来的时候，郑晓月听到了推门的声音。郑晓月突然间慌乱起来，万一是父亲怎么办，在屋子里随处看了看，最终只能把人参藏在被子底下，只希望不管来人是谁，都不会闻出房子里的人参味吧？

郑晓月藏好了人参之后，立马出了门，如果是父亲，她是躲不掉的。不如主动些，让父亲出了气。但若是被父亲发现了她有人参，这事就更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