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予墨有一个采访。

万岁百货为了迎接新年，请了一个日本的流行艺术家用树脂制作了一组雕塑艺术品放在商场里展出，还请了市内各大媒体的记者前去报道。

自从不当调查记者以后，予墨就整天周旋于这种无聊的采访活动之间。

日本艺术家专程飞到江海，为他的作品揭幕，商场展台前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记者和围观的顾客，闪光灯噼里啪啦闪成一片。

予墨再一次站在了人圈的外层，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远远地看着那些热闹。

跟那些初出茅庐的记者不同，予墨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这么用情又用力的。

她无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本来是想看看自己后面还有没有别的围观者，没想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

是阿龙。

予墨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头。隔了一会儿，她转头径直朝着他走过去。

“你不该走过来。”阿龙说。

“你在监视我？”予墨问。

“我在保护你。”阿龙说，“会长叫我来的。”

“保护我？！”予墨看着阿龙，“我需要保护？”

“……”

接触多几次，予墨大概了解了阿龙的脾气。他不喜欢说废话，甚至那些他认为不言自明的话他也不说。

“你们会长觉得我有危险？那个’沉默’想杀我？”予墨瞪大眼睛看着阿龙。

“……”

予墨从阿龙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某种答案。按道理说，她应该感谢顾又玄，不过转念一想，他那人大概并不需要感谢。思忖片刻，予墨再次回到采访之中。

采访中午结束了，予墨开着自己的小车回到报社，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的速腾一直跟在她后面，跟她保持着两三个车位的距离。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赶了上来，跟她并排在一起。车上贴着很黑的那种防爆膜，看不见司机。

予墨把车窗摇下来，冲着那辆车喊：“喂！阿龙！”

对方没反应。

予墨更大声喊：“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速腾的车窗放了下来，阿龙一脸的不耐烦：“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要跟我说话，假装不认识我的样子，不然我怎么保护你？”

予墨吐了吐舌头，笑着问：“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请你去吃饭，怎么样？”

阿龙绝望地看了予墨一眼，把车窗又摇了上去。

予墨原本还想叫他，碰巧变绿灯了，后面的喇叭声响作一片，予墨只好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予墨回到单位写完稿子，又干了点杂事，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开车在回家的路上，那辆黑色的速腾果然又出现了。

顾又玄派自己的保镖跟着她，如果不是真的有这个必要，他不会这么做的。她跟他认识也没几天，没想到他对她还挺上心。

快开到家的时候，那辆速腾不见了。予墨在后视镜里仔仔细细地找，也没找到。

回到家，予墨先是自己弄了一碗面吃，然后洗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书。

捧着一本书看了半天，一页也没翻过去。她干脆把书扔到一边，从床底拖出废物箱，把当年做调查记者时买的望远镜拿了出来，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予墨关上房间的灯，轻轻撩开窗帘的一角，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那栋楼。

予墨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走到厨房去煮了一锅方便面，加了两个鸡蛋和一根火腿肠，又收拾了一些饼干矿泉水什么的，捧着锅、手腕上挂着袋子就出门了。

予墨下楼，穿过街道，来到街对面的那栋楼，进了电梯，上到十五楼，出了电梯，在这一层的户型分布表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找到跟自己房间相对的那个方位，认清房门，摁响了门铃。

隔了好一会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阿龙在门缝里阴森森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煮了一锅面。”予墨微笑着说。

阿龙的目光在予墨脸上定了五秒钟，终于绝望地把门拉开了。予墨端着锅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在这里监视我那边的情况？发现什么异常了吗？”予墨把锅放在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阿龙问。

予墨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看窗帘啊！这个点就把窗帘拉上的，只有你这一家。”

“就因为窗帘？”阿龙问。

予墨摇摇头：“还有阳台。前两天天气潮，衣服都晾不干。今天天气好不容易变干爽了，很多人都趁机晾衣服，你的阳台却一件衣服也没有，而且阳台上的花草都枯萎了。这只能说明，这间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那又怎么样？你就不能以为这是空房间？”阿龙问。

予墨耸耸肩：“没有人住的地方，门缝里会塞满小广告，你门口一张小广告也没有。”

阿龙看着予墨半晌不说话。予墨耸了耸肩：“看来你肚子不饿。”

“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走过来，会暴露我的监视点？你知不知道少爷这次从美国回来，他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他叫我盯着你，他自己身边就没人能保护他了！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事吗？！”阿龙第一次冲着予墨发火。

“为什么他只相信你？到底谁想对付他？”予墨问。

“……”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无法配合你们。”予墨平静地说。

阿龙看了予墨一眼，无奈地说：“就是那个在墓园里狙击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