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予墨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剪报认真地读着,手里还不时用红笔划下重要的部分。

她那只打着石膏的右脚放在沙发另外一头的扶手上,左脚则放在地上,身上的毯子滑下去,一半已经落在地上了。

本来医生要她在医院住满一个星期。可是予墨在住了三天之后,实在是受不了医院那种人之将死的垂垂暮气,坚决要求提前出院。

回家以后,她就开始搜集有关信德义的情况。有关信德义的报道太少,她凭着上次开会的印象,先搜出了信德义的几家骨干公司,再到工商网上查找这些公司的法人,然后再顺藤摸瓜查找同一法人旗下的企业,最后整理出一份完整的信德义商会成员企业名单。

一共有134家大中小型企业,其中有酒店、桑拿会所、夜总会、酒吧、饭店、休闲娱乐中心,甚至还有两家民营医院。

拿着这份名单,予墨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上次顾又玄问她知不知道信德义是干嘛的,她东拼西凑地胡诌了一气,没想到八九不离十嘛!

“横跨娱乐、博彩、饮食、休闲等多个服务行业的大型商会,旗下约有一百多家大中小型企业,以及众多物业不动产”——只不过,都是灰色的。

予墨把企业名单放到一边,然后拿出一张白纸,对着手提电脑,开始整理信德义的骨干成员名单。

予墨记得,那次“转型升级誓师大会”上,主席台坐着的人除了顾又玄,后来在“诚信守法经营公约”上摁手指印的有五个人。这五个人和那个老人家,应该是信德义最核心最骨干的成员。用行话来说,就是“扛把子”、“话事人”。

陈金——这个人同时是十几家酒店的法人代表,看来他应该是信德义里管酒店业的。

李飞——这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好几家休闲会所的股东名单里,他应该是休闲娱乐业的“话事人”。

王守信——他身兼两家民营医院的院长,同时还是两家会计事务所的总经理,从资料上看,他是某所二流医学院毕业的,还是注册会计师,或许是帮会“师爷”一类的角色。

丁侃——这人出现在几家民间小贷公司的剪彩仪式照片上,从他站的位置来看,他应该是真正的幕后老板,所以信德义的金融和钱袋子应该是他一手控制的。

郑良军——他是几家饭店的老板,餐饮业看来是他的地盘。

通过梳理新闻,予墨还查出顾又玄的父亲原来叫顾一帆,他是信德义商会上一任会长。在信德义的官方网站上(他们居然还有无比low的官方网站),还挂着顾一帆的讣闻。他是2014年9月8日在槐荫路一家酒店死的。死因似乎很蹊跷,因为讣闻中说,信德义一定会追查到底以慰顾老会长在天之灵。

予墨看着那则讣闻愣了好一会儿。

时晨不肯告诉她顾又玄他爸是怎么死的,她也不好去问顾又玄。如果想知道事情原委,只能靠自己去查。可她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掺和信德义的事了吗?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查这些?

好奇心,只是好奇心而已。予墨对自己说。

于是,她登陆了报社的报料平台,搜集9月8日到9日那两天报社收到的报料。终于找到了其中一则——

“读者报料:8号晚上十一点多,槐荫路蒙娜丽莎酒店门口忽然聚集了上百个社会人员,他们围堵封闭了酒店的大门,不许酒店顾客离开。收到报警赶来的警察在门口与社会成员对峙。报料人在现场听到警察喊话,好像有帮会老大死在酒店里,帮会成员怀疑凶手混在顾客里,所以不许任何一个顾客离开。”

这应该就是顾一帆死的那天晚上的报料。看来他是死在酒店里的,而且死因突然,帮会怀疑他是被谋杀的。

因为顾一帆的死,顾又玄被召回国。他怎么看待父亲的死?在父亲死后,他立即着手改弦易辙,难道真的是为了实践他的哲学理想?

予墨抱着手提电脑,盯着上面的报料陷入了沉思。

门铃忽然响了,吓得予墨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予墨喜欢独处,平时没有什么朋友来。独身女人必要的警觉她还是有的。她把自己裹着石膏的右腿从沙发上搬下来,然后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孔上望了望。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顾又玄,还有他那个寸步不离的保镖阿龙。

予墨回头看了看,茶几上摆满了有关信德义的资料,收拾已经来不及了,她挪回沙发旁,扯过薄毛毯盖在茶几上,又转身回去开门。

“顾会长,你怎么来了?”予墨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那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

顾又玄淡淡地说:“今天本来想去医院看望一下沈小姐,医生说你已经出院了,所以我们就到这来了。”

“劳动顾会长大驾真是不值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予墨淡淡地说。

顾又玄的目光挪到予墨打着石膏的右脚上:“骨裂没那么快好吧?沈小姐真是身残志坚啊。”

予墨没好气地说:“你是来讽刺我的还是来看望我的?”

顾又玄回头从阿龙手里捧过一个大果篮,果篮里堆的不是水果,而是各种补品——半尺那么长的人参,硕大无比的灵芝,还有虫草、海马、石斛那些乱七八糟的。

“你是怕我快死了,带这些东西来给我续命的?”予墨气得笑了,让开了门,“你不是喝洋墨水长大的吗?怎么总是送这种老年人才买的东西?”

顾又玄愣了愣:“送人补品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吗?”

“送钱才是!!!”予墨恨不得接过果篮砸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