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余褪了黑不溜秋的大衣，里面是妈妈织的毛衣。

妈妈手巧，胸口以上是草绿色，到腰部是白色，腰部之下都是黑色，袖子也是这样的三色。袖口又细又长，腰身也贴得紧紧的，十分有样式，一点儿也不输给卖场的牌子货。

夏小余穿在身上又暖身又暖心。

里面套着一件黑色衬衣，这会儿领子翻在毛衣外面。

本来是批发市场的廉价货，被妈妈在领口上刺绣了很多鲜艳的花样，翻在毛衣外面特别醒目。

小谢正在勾勒这醒目的领口，夏小余则呆呆地瞧着小谢。

他这个人，头发黑缎子一般淡淡地泛着光。不长不短，像被精心修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打理。

鼻梁英挺，人侧着头在专心地画，鼻翼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淡淡阴影。

夏小余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不知道算不算高的鼻子，招来小谢一声：

“别动！”

夏小余赶紧放下手，吃惊地望着根本没往这边看的小谢。

只见他还是刚刚那副绘得入神的样子。

夏小余又继续痴痴傻傻地瞧着。

小谢的五官总体来说偏柔和，既不是“狭长的凤眼桀骜冷酷”，也不是“帅酷狂霸拽中透出一丝坏笑”……

夏小余用自己有限的形容能力苦苦思索着。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五官分开看都很平淡，合拢在一块就成了好看得很有底气，还十分亲和。嗯……还有些傻。

夏小余骨碌碌乱转的目光又滑到皮肤上。

——哟西，不算白皙，但胜在细腻，

夏小余在心里猥琐地测评着。

——看来穷山沟沟里就是好啊，水好空气好，这样才能养出好看的人儿啊！

“你在想什么？”

小谢冷不防开口道。

夏小余又惊得差点往后一倒。

——你是什么人啊大哥？请把你的第三只眼亮出来好吗！

连忙讨好说：

“大哥你真神了！你咋知道的呢？”

小谢语气中微带不满道：“你眼珠子转得把我都要晃花了。画龙点睛懂吗？眼神太重要了！你转来转去我怎么画？”

夏小余急忙道歉：

“嘿嘿嘿，对不住啊，大哥你忙，你忙！我绝对不转了。”

小谢依然没有转过头去看她，只是点点头道：“很好，你的衣服，领口，很有亮点。”

夏小余强忍了想低头看的念头，又咧开嘴亮出犬牙笑道：“那是！我妈妈亲手绣的……毛衣也是她打的！”

小谢点点头，边画边随意道：

“你很美。”

——什么美？什么节奏？！

夏小余感觉自己又被施放了定身法，全身感官完全麻木，只剩鼻孔还有唯一的感觉，正在狂放地一张一翕，喘着粗气。

小谢平静地继续道：“当然了，从美学中看来，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美。譬如满脸皱褶的农民老大爷，胳膊腿畸形的残疾乞丐，抑或一条简陋破败的街道，一处荒芜的断壁残垣等等……”

小谢一边说，一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笔下的画作，又瞟了一眼夏小余，吃惊道：“咦，你刚才的眼神不是挺有灵气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变得像死鱼眼一样？”

夏小余心中正有无数神兽踩踏草皮呼啸而至，几乎要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什么满脸皱褶残疾乞丐？你解释那些干毛！让我沾沾自喜一下能死？

一张肉嘟脸便黑得如关了机的显示器一般，既黑且宽。

小谢倒是完全感觉不到。

他将笔放下，擦了擦手，又把画纸从架子上取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才自豪地翘起嘴角，交给夏小余：

“呵呵呵……今天发挥得还可以。”

夏小余本来一肚子火，看着小谢顶着那张眉清目朗的面皮，又从从容容一脸成就感的样子，便是再大的火也忍了，拿过来一看，差点尖声叫唤出来。

“我！我、我……”

夏小余把手上的画纸抖得“哗哗”直响，眼睛包着红血丝和泪花儿瞪得牛大，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般口齿不清起来。

“怎么样？还行吧？”

小谢站到她身边，笑眯眯地并排看着画纸。

夏小余要不是当着帅哥的面，几乎都要捂脸扭胯飙泪再加满地打滚了！

“糯好美腻啊——”

夏小余终于尖声叫了出来，由于太过激动，还是大着舌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