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有一头和她妈妈一样柔亮浓黑的长发。此刻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下肩膀，垂在她脸侧。更显得她满腹忧伤无处诉，越发让人心疼了。

佟亦和简直要被她这副模样虐死了。胸口隐隐不适着，他抬起手，犹豫了再三，才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耳中似乎又响起江雨然告诫他的话：“别把妍妍当什么都不懂的婴幼儿，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和对事物的看法，你言行举止表现出对她的尊重和平等，她会慢慢接纳你的。”

“妍妍，之前……”佟亦和提了一口气，“爸爸”两个字还是没能顺利地从口中发出应有的音节。

佟妍不悦地朝一旁偏过脸，佟亦和只好尴尬地把自己的手从她头顶收回。在自己的膝上收拢握紧。

“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对你态度不好，妍妍你原谅我，可以吗？”他用最温柔的语调，向她求和。

佟妍转过头来，安静地望着他。

佟亦和有些无措，连忙在脸上堆起温柔的笑容。却听到她轻轻地说：“妈妈说，你是我的爸爸，所以你会喜欢我。但是，我记得春天的时候，你和妈妈吵架，你说我是野种。你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你家来？”

佟亦和脸色一僵，悔恨万千，“对不起，妍妍。那个时候，我的确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是江雨然带着妍妍回到穆征身边不久。他实在为自己的好友不平。对江雨然十分排斥和厌恶。连带着对妍妍，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小丫头不介意他的冷脸色，见到他跟他问好。他没有理会，才引来了江雨然的质问，与他发生争吵。他在气急了之下，脱口而出说妍妍是来路不明的野种之类的话。

其实在那些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一个大男人，不该在语言上这么欺侮一对母女。但高高在上惯了，对方又是自己正讨厌的女人，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抱歉的话。

他还记得，那时江雨然说过“佟亦和，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今天说的话而付出代价。”

如今，他正在为自己的那句话而付出代价。被他辱骂为“野种”的小女孩，是他的孩子。是一个爱他爱到痴狂的女人为他生的。

“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说出这样的话，都是很没有礼貌和教养的！妈妈说，没有教养的人，大家都会讨厌他，远离他的。所以，我也会远离你。”

佟妍义正言辞地鼓起了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冷冷盯着此刻在他面前低低垂着头的大男人。妈妈说让她跟爸爸好好相处，她就是觉得做不到。比起这个亲爸爸，她更喜欢已经答应做她干爸爸的穆叔叔呢。

佟亦和被她的话说的一怔，抬起头对上小丫头正义无畏的水汪汪大眼睛，忽然心头软软地一陷，轻声笑起来。

想他自出生就被捧到天上，除了他亲爹，没有一个人敢教训他，无不争着抢着奉承他。今天竟然被一个才四岁的小萝莉教训了。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作恶太多，所以老天爷才派来这么一个小家伙来镇压他。

哎？他的心里这一阵阵怪异的暖融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