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燕秋姑姑细声柔语地答：“李公公在中坤宫伺候娘娘多年，一向恪尽职守。”

“娘娘宽己待人，身边的奴才也都承蒙娘娘恩惠雨露，感恩戴德，誓死效劳，更是严于律己，唯恐丁点儿差池累及了娘娘的英明美誉。”

她未曾提及芦大人半句，王皇后却也明白了。

“你说得也对，就算给李伟胜十个狗胆，也不可能言辞不敬左丞相，更何况还是这般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定是芦墨楠扭曲狡辩，李伟胜这个狗东西，笨嘴拙舌，说不过他。”

“好啊，以为皇帝给了几分恩宠，当了大皇子几日的启蒙老师，就敢将嚣张妄图骑到本宫头上吗？”

王皇后拨弄点翠坠珠的尖长繁丽的指套，阴沉地挑起修长黛眉问道：“对了，他为什么敢姓芦，不怕冒犯了皇家威严吗？”

芦墨楠的养父即是当朝的右丞相。

比起王丞相的灵活多变，善解人意，深受皇帝与群臣信任依傍，芦丞相刻板倔强，不知变通，往往同当今圣上意见相左，动不动还以死相谏之态，皇帝大为恼火且无奈。

“回娘娘的话，芦氏百余年前曾是开国元勋之家，老祖宗和太祖甚至称兄道弟。”

言及此，燕秋姑姑矮了嗓音，“坊间有传，太祖酒酣，同芦氏老祖共卧而眠，答应对方，事成之后，平分天下，你做南王，我当北王，兄弟相扶相持，何乐堪比？”

王皇后一脸恍然，不惊反笑，“本宫记起来了，芦氏身份特殊，就留了他们家的姓。“

”嗤，什么南王，北王，酒后乱言，怎能当真？爹爹讲过，高祖欲收回芦氏军权，芦氏得知消息，主动捧符跪行，稽首大礼，生怕大祸临头，全族覆灭，当场表示异姓王的名分都不要了。”

“高祖戚戚，准许芦氏告老返乡，实际是终生监禁，一举一动都在皇家的掌握之中，最后郁郁而终。”

“这芦氏也够窝囊懦弱的了。还是到了先皇那会儿，才鲤鱼翻身，阖族上下重见天日，但也就是芦丞相一人独木难支罢了。”

左右丞相，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然则皇帝平衡之道，此消彼长，双方之间同朝而立，绝无法相处融洽。这也是皇帝乐见其成的。

在王皇后的心目中，芦右丞相一家全是乡巴佬出身，不值一提，敢和王家相抗较量，太不自量力。

“娘娘说得对极了。”燕秋姑姑嫣然一笑：“芦丞相不招陛下欢喜，芦舍人十年守着五品小官，即使最近出了个榜眼，也是不成气候，不足为惧。”

“那是当然。”皇后一手拄着精巧的下巴，翘着唇角，怡然惬意。

“奴婢能为皇后娘娘效命，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燕秋打小就随她进宫服侍，最是顺心意，用着极为舒服。三两句话，王皇后怒气全消，笑靥晏晏，哪里还有适才驱打另二宫女的暴躁？

寝殿内角落垂手而立的内监宫女均是默默地听着，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