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寻思再三,把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来,放下再拿起来,动作反复的连自己都烦了,才稍稍下了决心,按下了那个曾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从电话里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嘟,带着绝望和矛盾,蒋笙歌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她已经生了就这么挂断了其实很没什么的想法的时候,齐詹竟然意外的接了。

“找我有事?” 声音平平的,没有平时的冷漠和厌倦,倒是带着随意的温和,让人恍惚,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事实上的那么坏。

蒋笙歌更加张口结舌起来,吭吭哧哧半点,也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那个,,,笔记,那个,,“

齐詹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安静的听着,直到蒋笙歌自己实在是挤不出来话了,擦把汗,顿在了那里,齐詹才不紧不慢的接了话,心情比着之前似乎还要好

“是笔记有什么问题吗?”

蒋笙歌嗯了一声,随即又赶紧否定了,“不,,不是笔记,是我,,,是我有问题。”顿了一撮,低着头,空着的那只手使劲的绞着T恤的底边,“我,,想把笔记还给你。

闻着她的话, 电话那段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种带着杂音相互奇怪的气氛,像是凝成了一座山,压在了蒋笙歌身上。

她不知道齐詹会怎么想她,该是不知好歹还是 不自量力的,或者其他的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的情绪才对。

明明那么无知那么不知羞耻,现在却要装起清高来了。

“那一会儿拿过来吧,我晚上八点半在2234教室有课,你八点二十的时候过来吧。“

齐詹的嗓音明显低了下去,但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流露出来。

蒋笙歌嗯了一声,想要礼貌的说声再见,毕竟心里面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她,可是刚刚张了嘴,电话就齐詹挂断了,那么干净利落毫不留恋。

她曾经看到一句话,在哪里看到的已经不记得了,前面和后面写着什么也模糊了,只是中间的这一句,却是清晰到了今天。

两个情侣之间,那个先挂断的人的,一定没有后挂断的人,喜欢对方喜欢的多。

她和齐詹之间不存在什么情侣,但是却总是忍不住期望,能够有那么一次也好,齐詹会在她之后挂断电话。

蒋笙歌从鞋柜的里面,翻出来一双帆布鞋,她夏天的时候,喜欢穿凉鞋,现在脚上受了伤,凉鞋是不能穿了,只好穿帆布鞋。

又 换了一条牛仔裤短裤,搭松松垮垮的白色衬衫,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她第一次遇到齐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身打扮,扎着马尾,连素面朝天的模样,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往着楼下临着的乒乓球场地上漫不经心的瞧。

目光一扫,就定在了那个温雅安静少年身上。

明明是最简单格子衬衫蓝色水洗牛仔裤,穿在齐詹身上,却有了偶像剧的味道,一举一动,一下一下的,就那么溶进了蒋笙歌的心里。

这一段慢慢沉沦到不可自拔的喜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一见钟情真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情,茫茫人海里,不多不少,偏偏就那么一眼,就像是注定好了似得。

蒋笙歌转身回到衣柜前,换了一件天蓝色T恤衫,又在外面加了一件极薄 防晒服,拿着那本笔记,出了门。

她是准点到的2234教室门口,教室里坐着些人,而穿着蓝色衬衫一脸正经的重点讲师正在滔滔不绝,指着ppt说着什么 。

蒋笙歌掏出手机来,明明时间没有错,怎么会是在上课,她站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往着里面瞧,在第二排靠窗边上的那个位置上,齐詹正挺直了腰板坐着,极认真的样子。

她想给齐詹发个短信过去,可是想想,却收了手。

教室里坐着的都是齐詹的同学,毕竟两个人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她不想让齐詹惹上什么闲话,再说了,要是这个时候,她迫着让齐詹出来,齐詹又会怎么想她呢。

既然已经做好了在没有什么瓜葛的准备,又何必到了最后,还不留个好印象。

蒋笙歌转身朝着教室头上的那一排休息椅上走了过去,因着是在晚上,灯光又昏暗,所以两排桌子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都在玩手机,看这样子是从教室里出来休息的或者也是在等人。

她没事儿可做,摸着手机出来打游戏。

好不容易等到了九点半的下课铃,像是得了大赦一般,可迟疑了一下,还是又等三两分钟,才给齐詹发了一条短息。

“我在二楼的休息椅上,你下课了就过来找我吧。“

齐詹的短信来很快,“你过来吧。“

不断的有人蒋笙歌身边经过,三三两两说着话,她迟疑着往2234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人潮像是一堵墙一般,挡着她的视线,除了挂在门梁上的教室门牌和明亮的灯光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蒋笙歌捏着手里的那本笔记,有些狼狈的逆着人流的方向,斜穿过去,等着到了站在2234门口的齐詹面前的时候,额角的头发从边上 挡到了眼前,发型整个乱了,蒋笙歌向来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尤其是在齐詹面前。

本想去理, 却是没想到越理越糟,头上别着镶水晶钻的蝴蝶发卡,也掉了。

蒋笙歌动作慌乱的蹲下身去捡,却是被齐詹抢了先。

两只手附在一起,一个温热一个冰凉,蒋笙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齐詹把发卡递给蒋笙歌,“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东西,也,,”话到这里突然断住了,没再说下去。

蒋笙歌伸出去的手,闻着齐詹的话,微微的颤了颤,等着把发卡拿到手里,用力的握着,像是要拼命抵抗着什么似得。

她明白齐詹话里意思,虽然比着现在早,却也是晚了。

“蒋笙歌,像你这样话徒有其表没有任何内在的女孩子,并不适合我。”

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她站在宿舍楼下,为她的爱情做最后努力的时候,齐詹如是跟她说。

徒有其表,毫无内在。

这边是齐詹对她最后的定位,看不到她的对他的真心,看不到她对他的付出,连着她那些卑微到极点的喜欢都,丝毫不见。

或许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蒋笙歌是真的觉的疼了,撕心裂肺的带着绝望的疼。

她想要放弃了。

蒋笙歌抿着嘴角,良久后,才开口道“这是你的笔记,无论怎样,都要谢谢你的好意。”

齐詹微微低着头,去瞧那个站在他两步开外的女孩,她是那么紧张,那么隐忍的样子,张张嘴,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低哑的颤音。

“为什么不用了?”

蒋笙歌没有想到齐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脑子还在乱着,一时之间找不到应答,便不吱声了。

没想到,齐詹竟又接着问了下去,“因为是我的笔记,所以不想用吗?”

蒋笙歌仍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一直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从鞋柜里翻出来的这白色帆布鞋的鞋面,鞋尖的地方是塑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划上了一道黑色的划痕,她觉的刺眼。

齐詹没有什么再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这是最后一节课,学生越走越少,整个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也安静的出奇。

突然齐詹的鞋子动了,跟着倒影在地面上影子也动了,面前的压迫感越来越小,那一连串的清晰的脚步声,响起在蒋笙歌的耳边。

齐詹走了。

果然每一次,齐詹永远都是那个先转身的人,而她从来只是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蒋笙歌抬起头,咧着嘴角想要笑,可是泪水却顺着鼻翼流进了嘴里,那么苦那么苦的味道。

没了齐詹的笔记, 蒋笙歌是更写不进去了,那两本书像是天书似的放在她的床头上,这两天连着熬夜看书,到底身体也有点熬不住了,她本来血糖就低,一蹲一起,昏的厉害。

寻思来寻思去,蒋笙歌还是给林雨去了来电话,现在林雨是她最后的靠山,有个人帮总比没人强。

林雨的论文二稿虽然是没定,但也差不多了,她本身是保研到学校里的,所以又不用忙着找工作,正好,闲了下来。

蒋笙歌来找她帮忙,她没犹豫的就给应了,四年的情分在里面,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她能拉也就拉她一把。

两个人怎么说都比着一个人的力量大,再说了林雨比着蒋笙歌强太多,写个论文虽不能说是小菜一碟的,但也并不怎么吃力,哪里像蒋笙歌整天盯着电脑屏,比吃屎都难受。

因着蒋笙歌本来就写了点,两个人这两天又加班加点的马不停蹄的忙乎,一个礼拜 功夫,初稿终于是定下来了,指导老师那边虽然说是不怎么满意,指出了不少的问题,但是总归是的过了,让蒋笙歌按着他思路尽量着改,但是时间有限,能改成什么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蒋笙歌忙不迭的应了,捧着论文回来的路上,嘴恨不得都咧到耳根子上,等着到了宿舍的楼底下,从包里掏出手机里,底气十足的吆喝着,让姑娘们下来,她今天做东,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随便点。

这次约得馆子,是家东北菜馆,店面瞧着不怎么起眼,但招牌上东北人家四个字大字,却恨不得挂到旁边的银行门梁上。

这家菜,特点有二,一,菜单上一码,半本都是肉菜,二,那就是出了名儿的贵。

在他们Z大里,流行着一句话,吃一顿东北人家,够啃两月萝卜瓜的,也就蒋笙歌这种土豪级别的,才能听到东北人家几个字儿,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