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山,大雨倾盆---

雷声由远及近,隆隆作响而来。乌云翻滚的天际,一个闪电骤然劈下,刺眼的光芒把半面陡峭的山崖照的形状分明。本来紧贴在一块岩石下避雨的那人,清清楚楚看到了几丈开外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入口。他心中一喜,擦拭了一下鬓角的雨水,裹了裹早已湿透的披风,疾步朝山洞奔去。

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人刚刚踏进洞口,身子便骤然停住。

洞中暗无声息,这人却皱了皱眉,开口道:“行路之人避雨至此,并无他意,还请多多包涵。”

话音才落,只见右手十步处亮起一簇小小火焰。幽蓝色的火焰摇曳,映在两个人的面容上,有森森之意。

这人倒没有惊惧之色,只抱了抱拳,温言道:“叨扰了。”音色宛如金玉交错,琅琅有声。

他环顾了一下,自去左侧找了块石头坐下,解了披风拧了拧雨水,又披在身上,身子背靠在洞壁上,微微闭目养神。

对面那两人不错眼的盯着他一举一动,见他远远避开,才暗中舒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身材瘦长,面色惨白,他压低了嗓音,对身边那昂藏大汉耳语道:“这人留不得。”

这边低低密语,那边避雨之人呼吸忽然顿了顿,身体纹风不动,心中却暗暗冷笑一声,指尖往袖中一探,捏住了薄薄一片利刃。

那昂藏大汉瞧了瞧他,却按住了同伴的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雨停咱们就走,谁又认得谁?”

那瘦子却不依:“万一呢?不用你动手。”

那大汉又觑了一眼避雨之人,心道:“这种天气在深山赶路,说不定来意不善。罢了,由他去。”遂收回手,不再阻拦。

那瘦子眼珠一转,将手中火折子吹了吹,点着了一支火把,插在洞壁上,又从包袱中取了一个水囊,走到避雨之人身旁,笑吟吟道:“这位兄台,淋了雨容易感染风寒,来,喝几口竹叶青祛祛寒气。”

那人张开眼睛,看了看水囊,笑了笑:“竹叶青?你确定是酒?”

那瘦子怃然变色:“我好意请你喝酒,你这是什么话?”

那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只怕我沾上一滴,走不出七步,就要跟地府冥君喝酒去了。”

那瘦子桀桀怪笑:“本想给你个痛快,你倒警觉?”屈指如钩,猝然发难,锁向那人的咽喉。

那人闪身躲过,并不急着还手,把披风解了扔在一旁,问道:“我并不认识二位,也不曾得罪你们,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既瞧见我们的脸,你就不该活了。”

“你们的脸?”那人笑得意味深长,突然欺身到瘦子面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看,是这个么?”

极漂亮的一双眼睛,黑色的瞳仁在火光下潋滟生辉。瘦子下意识地看进去,瞳仁中哪有自己的脸,只有一条竹叶青在嘶嘶吐着舌信,面目狰狞。

那瘦子心中一凛,身子微微后仰,左手把酒囊朝避雨人一砸,右手从腰带中抽出软剑,灵蛇般朝那人的胸膛刺去。避雨人脚步一滑,软剑堪堪贴着他左肋刺空,他指尖一弹,一星  寒芒从袖中激射而出,从瘦子脖子上一闪而过。

瘦子觉得颈侧一凉,下意识抬手一抹,满手湿热,鲜血淋淋,登时暴怒,扭曲的面孔上全是狠戾之色,他怒喝一声,又要猱身而上,却砰的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口中嗬嗬,扭动了几下,就此没了声息。

一旁的大汉乍见这情形,大惊失色,几步窜到同伴身边,急急扶起他的身子,一探鼻息,便知无救。他站起身退后几步,细细打量这个一出手便夺人性命的避雨人。

洞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那避雨人傲然而立。明珠美玉般的容色,修眉联娟,宛如墨画,皓齿如珠,丹唇朗润,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两泓幽深不见底的寒潭,有种把人吸进去的魔力。面对着一死一活两个敌手,他倒一派从容,带着翩翩浊世佳公子出门游春的闲适风流姿态。

大汉心知碰到了劲敌,此时退无可退,一咬牙,从背后拔出双钩。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那大汉在人世的最后一眼,便是那避雨人唇边残酷而优美的微笑。

避雨人缓缓走到地上的两具尸体旁,双手捏了一个诀,只见两枚雀卵大小,赤红色的内丹从二人的口中被引出来,滴溜溜落在他修长的手掌中。避雨人审视了一下,笑道:“居然都有快一千年的道行,可惜了。”从袖中取出一只五彩海螺,把两枚内丹放了进去。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深山夜静,凝神细听,有树木上的雨滴滑落在草叶上的嘀嗒声,有远处山涧溪流的潺潺声,还有夜枭飞过,扑棱棱翅膀扇动声。

一缕晨曦斜斜照进山洞,那避雨人裹了披风,长长的睫毛低垂,沉睡未醒。地上干干净净,昨夜的搏杀仿佛是一场戏,戏演完了,戏子们收拾完行头全都散去,只余一片空地。

骨碌,一声轻响。

避雨人霍得睁开双眼,极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什么也没有,他蹙了蹙眉,目光如电,一寸寸审视山洞上下左右。忽然,他眼光一凝,停在那两个山妖遗留的包裹上。莫非里面有东西?心念才动,果其不然,包裹又动了一动。

避雨人生性谨慎,不但没有靠近包裹,反而后退了几步,忖了忖,微抬手臂,弹出一片锋刃,不偏不倚把包裹自上而下齐齐划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碧玉匣子。

他侧耳倾听,那骨碌骨碌的细碎声响果然就是从这匣子中传了出来。

天色大亮,雨后山林翠色葱茏,朦朦胧胧的雾气在阳光下渐渐淡去。避雨人坐在山洞外的一块青石上,对着那匣子出神良久。

打开还是不打开,这是个问题。

玉匣子里的滚动更加剧烈,避雨人把它拿起来,对着明亮的阳光照了照,碧玉雕琢的匣体并不透明,但也模模糊糊看到里面仿佛是一团白色的东西。

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避雨人慎之又慎,远远伸直了胳膊,用一根竹枝挑把盒盖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