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娇瞳孔放大,她看到会所奢华的灯光下,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被西式繁复雕文的桌角绊了一下,失了重心,随着啊的一声尖叫,身子前倾,直直地向自己扑来。

一时间,她反应不及。褐色还带着些温度的咖啡洒到她身上。白色礼服由于胸前那抹鲜亮的咖啡渍毁之殆尽。

店长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过来,连着鞠躬道歉:“顾客,我们马上给你准备新的礼服。”那可是她们连锁店vvip顾客啊,这么一闹腾,别说奖金分成了,工作丢了都说不准。

看陈娇点头,店长心里算是松了口气,立马匆忙地去找同身材的礼服。

指针已经快要指到8了。陈娇皱了皱眉,给刘澈拨去一个电话:“我看样子要迟到了。你先去宴会,下楼,到酒店大门,有计程车在那里接你去宴会。”

陈娇的骨架比较小,全店适合她的礼服只有寥寥几件。陈娇指着那条露背红色礼服:“就这个吧。”

华灯红酒,宴会厅里歌舞升平,热闹场景堪比当年朝会。刘澈一进会厅等待已久的张柏杰就迎了上来:“刘老弟,怎么一个人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刘澈扯着笑脸学着别人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和众人寒暄着,风度翩翩,点到即止,不谄媚,不冷傲,侃侃而谈中透着成熟的睿智,一下子引起了各家董事的好感。

而刘澈不住轻敲身边流水席桌面的手指,却透露出他此时的几分心不在焉,陈娇怎么还不来?!

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的社交花过来打招呼,刘澈皱起眉,那些几乎不着寸缕的衣服就是女子正式场合服饰?真是比青楼女子更加不堪!他心里突然一咯噔,陈娇不会也穿成这样吧!只是光想着,刘澈就气得青筋暴起。

会场的大门很重,陈娇有些吃力地推开大门,心里焦急,刘澈没有她在一边指导会不会露出马脚?

张柏杰作为生日宴会的主角,今晚一看就是认真打扮过的,一头染过的黑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西装笔挺,看起来倒也像个人模人样的成功人士。他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轻声咳了几声。

会场的音乐声已经停了,众人也停止聊天,都看着台上,正是最安静的时候,门口响起推门的声音,引来众人注视。

刘澈顺着众人目光看去,手里高脚杯一倾,红酒涓涓细流落下。

只见一个一身红裙的女子从门口堆积姹紫嫣红的花束中缓缓而来,侧开的裙摆在走动时,隐约露出雪白如玉的大腿肌肤。精致的妆容如同夭夭桃花,摄人心神。

陈娇对上刘澈的目光,如同他们初见的那场宴会一样,隔着层层人海和重重灯火,背景全部被虚化了,她的眼中只有他。那时,她好像也是如同今日一般一袭红裙,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嚣张肆意地笑着。

如今什么都没变,变的是她的心境。什么时候开始,她无遮无掩的娇纵和纯粹的任性都化成了浅浅愁绪和隐隐心伤。他们的婚姻大概真的只是个错误。

刘澈紧握高脚杯的手恨不得捏碎那脆弱的玻璃,脑中没了计较,甚至是有些失了风度地挤过人群,走到陈娇身前,压着强烈的怒火,她竟然还露着大半个背,和睡时穿的抱腹有什么区别?(抱腹是汉代对肚兜的称呼。)然而想开口怒骂的话卡在嘴边,刘澈垂了垂眼脸,只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到陈娇肩上。

刚才还和刘澈聊得正欢的董事们,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刘澈,看到他紧张兮兮地给红裙女子披上外套,都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没想到刘总小小年纪还是个情种啊。”

门口进入的红裙女子只是个微小的插曲,毕竟今晚的主角还在台上站着,张柏杰咳了咳,唤回众人的注意力:“今天是我54岁生日宴,首先感谢众位能在百忙中抽空来……”

阵阵掌声,在耳边响起。陈娇和刘澈四目相对着,两个人都有些愣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彼此间的静默将他们与周边的喧嚣隔绝出来。

直到张柏杰从台上下来,对着刘澈笑问:“刘老弟的助理怎么来得那么晚,还偏偏在我讲话的时候进来,是和我抢风头呢。”

刘澈从他们两人间奇怪的磁场中,抬头笑着,手却还揽着陈娇的

,不肯放开:“哪里会呢?女人,就是事多。”

“老弟,过来那边,我们哥几个好好聊聊。”刘柏杰压低了声音。

陈娇也准备跟着去,却被张柏杰拦住了:“男人间的那点事。舞曲就要开始了,陈小姐还是在这边好好享受吧。”

陈娇抬头对上刘澈的眸子,见他点点头,才笑道:“好。”

张柏杰挑了挑眉,陈娇那一笑真是倾国之姿,满堂华丽的灯火都失了几分光华,面对如此佳人,刘澈还能喜欢自己推荐的美人吗?张柏杰抬头打量着刘澈,那面相一看就是薄情又多情的人,自己的美人也丝毫不差,大概是能获得刘澈一时垂爱吧。

刘澈跟着张柏杰的脚步,在看到眼前那个人的时候顿住了,诧异的表情不亚于刚从古代穿来见到陈娇的时候。

眼前那人,肤若凝脂,青黛柳眉飞起,低首羞怯两颊飘红,如同初开的桃花,看向自己的眸色中柔波,泛满了情意。

李妍?刘澈心中一颤,瞳孔再次放大。

“刘老弟,这是李妍,那个唱佳人曲红起的明星。”张柏杰对刘澈的反应很满意,果然美人在眼前,是个男人就会难以把持。

面对着这个他以为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刘澈此时的心境还是万分复杂的,心间微动,却带着浅浅惆怅……

佳侠函光,陨朱荣兮。嫉妒闟茸,将安程兮。

方时隆盛,年夭伤兮。弟子增欷,洿沫怅兮。

悲愁於邑,喧不可止兮。向不虚应,亦云己兮。

嫶妍太息,叹稚子兮。懰栗不言,倚所恃兮。

仁者不誓,岂约亲兮?既往不来,申以信兮。

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兮。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就在与李妍相视的短短几秒,他的思绪如同爆炸般不知道在自己脑中转了多少个弯。

他初见她,是在华丽的宫殿里,高高的坐榻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首的佳人,心动于她的倾国美貌,折服于她的曼妙舞姿,心系于她解语花的温柔,沉湎于她的编织的美丽回忆中。

她真可谓是他这一生中最为宠爱的女子。

然而红颜薄命,她在她最美丽的年华,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却如迟迟春日般乍现后繁花凋零。

那是他这辈子最美丽的遗憾。

刘澈眯着眸子,眼中的神色跟窗外的皎皎月光一样,朦胧地看不清情绪。

轻柔的舞曲早已经作响,陈娇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托腮趴在低矮的窗边,迎着习习凉爽的夜风,愉悦地眯起眸子。

花园里迷人的夜景和隐隐的芬芳,她忍不住哼起小调:“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怎么那么开心。”耳后浑厚男子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陈娇回头,对上深邃的眸子:“楚学长?你怎么也来n市?”

陈娇很是惊喜,美眸弯成了弦月。

“哥哥去陪嫂子度假了,我被抓来当苦力。”楚天囿笑了笑,坐在椅子扶手上,自有风流味道,他看着陈娇身上的西装,单挑起眉,问道:“这又是哪个黑骑士的杰作?”

陈娇低头,心中闪过点点暖意:“我老公的。”

楚天囿眸色闪了闪,笑容顿了一秒又继续下去。

舞曲已经换了一首,变成了顿挫激昂的探戈,楚天囿起身,左右打量起陈娇:“你今天穿的衣服正好,赏脸和我跳一曲吧。”

优雅倜傥的邀请姿势,因为背着光,五官的投影让眸中的神色更显深邃。

陈娇也不,脱下刘澈给她披上的外套,柔夷细指放到楚天囿温热的手心,两人

舞池,随着音乐节奏翩然起舞。

“你果然出师了。”楚天囿声音低哑含笑。陈娇的探戈还是他教的,他还依稀记得,透过舞蹈室的镜子墙,他们相拥在一起,划着舞步。那时她的动作还是那么笨拙,时不时摔倒或者踩到他的脚上,而现在已经很是如鱼得水了。

舞池中央的俊男美女很快就以他们出彩的舞姿征服了围观的人群。

刘澈目光飘去,看到了舞池里的那对,舞姿热烈狂放且变化无穷,交叉步、踢腿、跳跃、旋转令人眼花缭乱。

隐隐的怒火中,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灯火辉煌的晚上,李延年弹着曲子,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澈回头目光转向李妍,又看向陈娇。

佳人曲,倾国倾城,为谁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