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华缭绕笙歌缓

昌华宫内。

宋良夜将修剪好的花悉数摆进白瓷花瓶里,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手指。

一连几天,珍妃都让她去御花园折花,而且指明让她折那密密麻麻长满细刺的虎刺梅,还不准借助任何工具,这几天下来,她的手已经被刺得快赶上马蜂窝了。

而此时,珍妃正坐在梳妆镜前,脸上是难掩的春风笑意,身边的婢女在为她梳妆打扮,试了这个钗又试那个簪。

“娘娘生得美,真是戴什么都好看。”那个婢女将一枚凤头钗戴在珍妃发髻上,笑道。

珍妃听完,捂着嘴娇笑道:“黛绿,就你嘴贫。”

那被唤作黛绿的婢女继续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陛下这几日,日日都来咱们宫中,可不就是因为娘娘您的美貌俘获了陛下的心吗?”

珍妃扶着凤头钗,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可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她便看见了镜子中折射出的另一个人的脸。

镜中的她微微低着头,正修剪着手中带刺的花朵,神情淡漠,眼神专注,睫毛轻轻一颤,就好似天空落下一颗星星。

心中有股异样的情绪涌上,珍妃看着镜子里宋良夜的倒影,又看了看自己……

“啪!!”的一声,珍妃将镜子重重摔下,碎了一地的晶莹剔透。

黛绿被这一突然的举动吓得赶紧跪下,“娘娘息怒,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娘娘责罚。”

珍妃深深吸气,平复了一些情绪对黛绿道:“你去御膳房,看看给陛下准备的参汤好了没有。”

黛绿虽不明白她家娘娘为何突然发起了脾气,但也不敢多问,便战战兢兢的起身出了昌华宫。

黛绿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珍妃和宋良夜。

“你刚刚可都听到了?”珍妃开口,眼神冷冷的盯着宋良夜。

正在给花拔刺的宋良夜回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

“呵!”珍妃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陛下每日都到我这昌华宫里来,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宋良夜继续拔刺,“恭喜娘娘得陛下盛宠。”

“宋良夜!”珍妃咆哮,“本宫不管你曾经与陛下有过什么渊源,你给我记住,你现在只是个贱婢,也只配做一个贱婢,除此之外,你要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便要你好看!”

宋良夜突然笑了笑,转身正对着珍妃,“娘娘是在害怕吗?”

她明明在笑,珍妃却从那笑容中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

害怕吗?

她当然怕,这几天,陛下确实每天都来,可每次都只是说几句话就走,她甚至觉得,陛下来昌华宫,本就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

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珍妃恶狠狠道:“该害怕的人是你!你可别忘了,本宫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宋良夜轻轻拔下花茎上的最后一根刺,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那我便等着娘娘来捏死我。”

珍妃气急:“你!”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宋良夜说完,越过珍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昌华宫。

“宋良夜!!你给本宫等着!”身后传来珍妃失控的怒吼,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已经走出老远的宋良夜缓缓摇了摇头--可惜她拔了一整天的刺。

回到罪奴所的屋子,宋良夜将自己的手胡乱包扎了一下,看外面天色已晚,便去打了热水准备沐浴。

闭着眼睛靠在浴桶里,她才终于感受到一丝舒适放松,忙忙碌碌一整天,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享受一下了。

为了防止打湿刚包扎好的手指,她将双手搭在浴桶边缘,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她快要睡去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重重推开。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宋良夜,她慌乱朝门口看去,见炎烈正扶着门框,低着头看不清脸,只听得见他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宋良夜刚想从浴桶里起身,炎烈却突然冲上来,一把将她按了回去,接着,他身体微微一动,轻巧地跨进了浴桶里。

宋良夜大惊:“你干什么?!”

回答她的却是炎烈突如其来的吻,他的气息夹杂着屋外凌冽的寒风,直直地扑向她。

“炎烈!”

身上的人停了动作。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炎烈缓缓抬头,看着她的眼眸里满是温柔,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划过她的眉,她的眼,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他开口,嗓音充满魅惑的情欲。

“阿汝……”

“我的阿汝……”

长夜漫漫,翻云覆雨,从浴桶到床榻,一次又一次的索取,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当天边泛起鱼肚的灰白色,两人才终于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宋良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她坐起身来,被子顺势从身上滑落,露出了肩上青青紫紫斑驳交错的吻痕。

她揉了揉太阳穴,找来衣服穿上,起床打开房门,发现李公公正在门外侯着,见她出来,恭敬的福了个身,道:

“陛下有令,姑娘可不必再去昌华宫了。”

宋良夜点点头,炎烈的命令,她只管听着便是了,本就没有质疑的余地。

恍惚间又想起昨晚炎烈的异样,她忍不住问:“他没事吧?”

“陛下很好,姑娘不必忧心。”李公公低着头,余光瞥见眼前女子微微蹙起的眉头,眼神一动--这姑娘对于陛下来说,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存在。

宋良夜笑了笑,是了,他怎么会有事呢?

“那有劳公公久等了。”

“姑娘不必客气。”

李公公离开后,宋良夜继续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终于不用再去珍妃那里受气了,连睡起觉来都是香的。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宋良夜从被窝里探出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白皑皑的碎雪夹杂着寒风,透过窗户的裂缝漱漱吹了进来,她伸了伸懒腰,随便扯过一件衣服披上,起床打开了房门。

天已经黑了,雪却把夜照得亮如白昼,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好似能听见雪花飘落在地上后慢慢融化的声音,残忍而孤寂。

宋良夜缓缓闭上眼睛,任凭碎雪拍打融化在她脸上,传来丝丝凉意,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殿京的冬天,竟然这么爱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