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饭桌上还算是和乐的气氛因为刘葳的这句有些大声的话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两个原本吃得有些开心的小家伙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惊恐的看着刘葳，陈静妍跟墨莲见孩子们吓到了，赶紧安抚，墨莲一边拍着坐在身边的婷婷的脊背，一边说：“刘葳，你说什么这是，看看都吓到孩子了。”

刘葳见墨莲还在维护郑穆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墨莲，我这是为了谁，当年的时候，你因着穆阳不见了哭着找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说说，你大着肚子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说说，你还跟我们说他还小，他要是真的小，就不会让你大着肚子他自己走了，还走的那么干脆，一点都没有音讯。”

刘葳的性格很直爽，说着说着就把墨莲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墨莲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陈静妍说：“刘葳，你说这些做什么？”

郑穆阳听到刘葳的话，再看看墨莲，再看看小悠，那些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想到那个有些混乱的夜晚，想到自己的手摸到的凝乳一般的肌肤，再想到褚云帆劝自己回来的那些话，脸色变得越来越僵，呼吸也越来越粗，郑穆阳是个很聪明的人，当这一切都想通了之后，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

郑穆阳站起身来看了看坐在一边低头不语的墨莲，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的出了包间，外面的桌子上已经有几桌客人了，不大的空间有些吵闹，郑穆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跟炸了一般，抬脚出了饭馆的大门，漫无目的的沿着河岸边的路走。

正午的阳光很灿烂，郑穆阳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刘蕤，刘蕤看郑穆阳的脸色，走过来说：“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

郑穆阳看了刘蕤一眼之后，又转过头看着缓缓流动的潞水河，想了想，说：“刘蕤，你们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混蛋？”

刘蕤听了，叹了口气，说：“穆阳，我跟你是同学，当年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因为我姐姐跟墨莲姐是同学，所以我是看着小悠出生的，那个时候我忙着准备高考，高考完了没几天云帆大哥就跟墨莲姐结婚了，等到小悠出生了云帆大哥就走了，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是云帆大哥对不起墨莲姐，但是今天我知道为什么了，穆阳，墨莲姐这么多年很不容易。”

郑穆阳觉得心里酸酸的，抖动了几下喉咙，想着为自己说几句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刘蕤看着这个自己记忆中依旧挺拔的身影，当年情窦初开的自己是多么的喜欢看到这个身影啊，现在呢，刘蕤叹了一口气，说：“穆阳，这是你跟墨莲姐之间的事情，只是希望以后你能够好好的对待墨莲姐。”刘蕤说完了，又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郑穆阳，转身回了饭馆。

刘蕤进了包间，包间里的气氛很尴尬，三个孩子虽然依旧在吃着碗里的饭菜，但是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欢快，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的妈妈，陈静妍看刘蕤进来，说：“刘蕤，先来吃饭吧，吃了饭咱们就去墨莲家里坐坐。”

刘蕤看着依旧是气鼓鼓的姐姐，说：“姐姐，别生气了，赶紧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

刘葳看看低着头不说话的墨莲，说：“墨莲，你别怨我今天当着穆阳的面说这些话，当年你可以说他还小，除了那样的事情不怨他，可是今天呢，他也快要三十岁了吧，有些事情你不能一直闷在心里啊，我知道你带着小悠过得也很舒坦，但是你得明白，小悠需要的是什么，一个孩子，只有在一个健全的环境下才能身心健康的成长，你就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为了孩子想一想好不好，我看穆阳现在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的人了，把事情跟他摊开了说有什么不对的？”

墨莲听了刘葳的话，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的女儿，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小姑娘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看就是在动脑子想事情，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是个很精明的孩子，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抬手摸了摸小悠的脑袋，说：“刘葳，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成年人，我不能把我的错误让别人来跟我分担，因为我，已经有好几个人付出了很多，这些都是我没办法去偿还的，刘葳，这么些年，幸亏有你还有静妍刘蕤陪着我，我才能有勇气带着小悠往前走。”

刘葳听了，说：“墨莲，这些感谢的话你不用跟我们说，这是我们应该做也喜欢做的，墨莲，你跟小悠应该有一个让你们娘俩依靠的人。”

陈静妍说：“是啊，墨莲，刘葳的话有道理，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咱们不能说，但是道理却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啊，我们都想要你还有小悠生活的幸福。”

墨莲摇了摇头，说：“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我觉得我的人生这样就很完美了，好了，大家赶紧趁热吃吧，我去把穆阳喊过来吃饭。”

墨莲出了饭馆，远远地看到郑穆阳坐在河边的栏杆上，仿汉白玉的栏杆有半人多高，郑穆阳就这么坐在上面，一双大长腿曲起来放在下面的一层，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这样的穆阳，墨莲又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那个沉默寡言非常消沉的少年，就这么站在隔壁的院子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在院子里莳花弄草，因为是初秋，院子里很多的花草的叶子都有些黄了，那个小小的菜园里的蔬菜也挂上了沉甸甸的成熟的果实，墨莲的父亲是平县一中的老教师，隔壁的这个院子据说是原来一中的老校长的院子，老校长因为年纪大了，经常去市里的儿子家里住，新学年一开学就有这么一个话不多的孩子来住着，自己去食堂打饭，上课，上自习，听刘葳跟自己说，这个孩子非常的沉默，开学都一个星期了，都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墨莲家的院子跟隔壁的院子原本是一个大院的，后来一直是老校长跟墨莲的父亲住着，两家也没有跟别人家似的垒墙，就用一道半人多高的篱笆隔开，篱笆上被墨莲种上了蔷薇，每到春天缠绕的绿色藤蔓上就开满了各色鲜艳的花朵，引得蝴蝶蹁跹起舞，老校长很喜欢这个喜欢种花种草的小姑娘，郑穆阳的爷爷拜托了老校长之后，老校长就让穆阳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是因为隔壁就是墨莲爷俩，这爷俩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第一次跟穆阳说话的时候，墨莲摘了一个红红的西红柿，隔着篱笆递给穆阳，说：“要不要吃？是粉的西红柿，很甜。”

有些自闭的穆阳看了看墨莲手里的西红柿，又看了看一脸笑容的墨莲，沉默许久，久到墨莲都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的时候，穆阳伸手结果墨莲手里的西红柿，点了点头，说：“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墨莲一直还记得那个时候穆阳的神情，有些迷茫的眼神，一点没有十七八的男孩子的活力，再看看现在的穆阳，人看着沉稳了很多，感情还是不外漏的，墨莲走过去，说：“穆阳，回去吃点东西吧。”

郑穆阳抬起头来，看着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让自己沉醉的面容，说：“墨莲，当年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墨莲说：“穆阳，我是个成年人了，而你高中都没有毕业，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都怨我！”

郑穆阳从栏杆上跳下来，站在墨莲的面前，说：“墨莲，当年我都十九岁了，我能够给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这些年我想回来看看你，可是我又怕因为我回来看你给你带来困扰，墨莲，我在国外遇见褚云帆的时候，我以为你跟他一起去的，我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样才压下想见到你的渴望，墨莲，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想一直看着你无忧的笑容。”

墨莲听了郑穆阳的话，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这个当年看起来非常无助的男孩子，那个时候墨莲只是觉得这个大的一个孩子，自己一个人住在隔壁的院子里，每天去食堂买饭，非常的沉默，墨莲是个心软的人，鼓起勇气把人喊到自己的家里吃饭，那次自己做的是馅饼吧，院子里种的方瓜熟了，星期六不上班，摘了之后多放了一些小葱，再放点盐，做的跟家里的电饼铛差不多大，烙熟了之后墨莲期期艾艾的跟自己的父亲说想让隔壁的男孩子来家里吃饭，墨父听了，一个劲的说好，还去凉拌了一个黄瓜，小少年听了墨莲的邀请之后，沉吟半晌，跟在墨莲的身后来到小院里，墨莲现在还记得，就着用麻汁蒜拌的黄瓜，穆阳自己吃了三张饼。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以前的事情，墨莲摇了摇头，说：“穆阳啊，这么多年了，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吧，我有我的人生要走，你也有你的人生要走，我们一直这么不相干的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改变呢？”

郑穆阳听了，一脸的哀伤，说：“墨莲，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你，我想回来找你，但是我怕破坏你平静的生活，我一直以为你跟褚云帆一起生活的，既然你们没有在一起，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墨莲听到这里，说：“穆阳，你先回去吃饭，这些事情等以后咱们再慢慢说好不好？”

郑穆阳跟在墨莲的身后，慢慢的往饭馆里面走，看着走在前面那个纤细的身影，郑穆阳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应该重新规划一下，郑穆阳觉得自己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说一些这边的事情，心里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去把这件事情跟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