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立时闭了口，但眼里皆是鄙夷的神情。

青鸢凌厉的眼神缓缓从人群中扫过，黝黑的眼珠闪过一丝碧色光芒。

燕隼是猛禽的一种，有着非常出色的目力，而青鸢修炼过火目金睛术，不说凡人，即便是有法术遮掩的精怪，在她眼中也是无所遁形。

青鸢眼波一转，走上前，抓住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冷哼道：“偷钱的人是你。”

站在中年男人旁边的人们登时将目光都聚拢在他身上。

中年男人心慌意乱，吞吞吐吐：“没有……没有……”

青鸢也不跟他多话，一把从他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绣着“谢”字的荷包，冷笑着道：“这是什么？”

那中年男人本来偷了荷包就要走了，可是见谢聪认定了是男孩偷了，又心存侥幸，又想看热闹，没想到却被青鸢给抓了出来。

青鸢撇了撇嘴：“愚蠢的人。”

荷包是谢聪的，他自己当然认得。但他却迟迟不愿上前去认，毕竟他刚刚可是斩钉截铁地认为男孩是贼。

“谢聪，这是不是你的荷包？”

陆之南明知故问。

想想荷包里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十几辆的散碎银子，谢聪可舍不得。

要知道，京城卫军的军饷并没有锦衣卫的那般丰厚，论家底，汝阳长公主也远远比不上含山长公主。

谢聪硬着头皮，讪讪地接过荷包：“确实是我的。”

这一刻，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垂着头，带着手下人匆匆走了。

陆之南回过头来，朝着男孩问道：“你叫什么？住在哪里？”

男孩道：“我叫星河。通济门附近，有间破庙，我和几个同伴住在一起。”

陆之南想了想，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交到男孩手里，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去洗个澡，再买些衣服鞋物。你和伙伴们若是愿意做工，养活自己，就到含山长公主府，找李管事，他会安排的。”

有饭吃，有衣服穿，能够做工，还能够养活自己。这对于流落街头的小乞丐来说，就像是天上掉下馅饼一样，星河又是激动，又是欢喜。

“公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陆之南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星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朝陆之南磕了一个头，真诚地道：“公子，多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星河这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必定会报答。”

陆之南温声道：“快起来吧，趁着时间还早，你回去收拾收拾就进府吧，兴许还能赶上晚饭。”

“是，公子。”

星河咧开嘴笑了，连忙起身，蹦蹦跳跳地往通济门的方向跑走了。

围观人群见没热闹看了，也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青鸢在含山长公主府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对府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府里的管事，小厮，侍女，嬷嬷，有很大一部分，是像这个男孩一般，身世可怜，被含山长公主和陆之南捡回来，收留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含山长公主府里的生活氛围格外融洽和睦，每一个人都真诚地把长公主府当成自己的家，去珍惜，去守护。

青鸢有感而发，道：“这孩子能够遇见你，是他的幸运。”

陆之南听了，微微笑道：“没什么幸运不幸运的，他就算是进了府，也是要干活，凭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

顿了顿，陆之南好似想起了什么，道：“这里离仙鹤街不远，不如我们到醉仙楼去吧。”

青鸢一听，乐了：“好呀，我也有些时日没见方天师了，倒还有些想她。”

醉仙楼。

“方天师，我们看你来了。”

青鸢右手拉着陆之南，左手拿着仅剩下的一串糖葫芦，轻快地走进醉仙楼。

方淼淼坐在柜台后，一手支着头，一手在胡乱地拨打着算盘。见他们进来，撩了撩眼皮，有气无力地道：“随便坐，我就不招呼了。”

青鸢探过头来，好奇地笑着问：“哟，方天师，你这是在干嘛呢？”

方淼淼指了指账本，道：“算账呢。”

掌柜九叔闭关，方淼淼和玉茗都不擅长经营，醉仙楼近来是开一段时间，关一段时间，很是随心所欲。

青鸢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道：“正好，小侯爷又识字又会算账，让他来。”

方淼淼精神一振，望向陆之南。

看看方淼淼期待的眼神，再看看被墨笔涂写得一塌糊涂的账本，陆之南唇边含笑，道：“行，让我来吧。”

方淼淼展颜而笑：“多谢了。”

青鸢将方淼淼拉倒一旁，把糖葫芦塞进方淼淼的手里，极为认真地道：“方天师，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

方淼淼的声音轻轻浅浅：“不吃，单只闻着那气味就觉得牙都要酸倒了。你也不可多吃，仔细伤了脾胃。”

“嗯。”

青鸢应了一声，可看着糖葫芦，想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飞快地又咬了一口。

“咯哒咯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只见外头匆匆地走进一个身影，他的身材高大魁梧，长得浓眉大眼，做一副庄稼人的打扮。

方淼淼有些惊讶，迎上前道：“六斤叔，你今儿怎么来了？这不还有三天才到送水的时候。”

这位六斤，是秀泉山里秀泉村的村民。

秀泉山风景如画，有一汪秀泉井润泽着大地，泉水明澈晶莹，甘甜清冽。

秀泉村的村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这片土地上，日子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一向都是风调雨顺，衣食无忧。

然而，就在六十多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条千年蜈蚣精，他精通邪术，心狠手辣，硬是将秀泉山霸占了成为自己的洞府，并且要求村民们每年都要进贡五对童男童女，供他修炼，否则就要大开杀戒，血洗村庄。

村民们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得含泪答应。

可以说，村里的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亲人丧命在蜈蚣精的手里，因此与蜈蚣精结下了血海深仇。当方淼淼收服蜈蚣精之后，村民们对她十分的感激，夜以继日地精心照顾着，直到她的伤势痊愈。

当得知方淼淼的醉仙楼需要好水来酿酒，村民们便每隔十天，用马驮着几个大木桶，将秀泉井水运送到醉仙楼来，这一送，就是三年。

六斤擦了把汗，喘了口气，道：“方天师，大事不好了，秀泉井里的水竟变成了红色。喝过水的人们肚子涨得像是个圆球，痛得哭爹喊娘的，吃了生草药也不见效，最后竟活活给痛死了。”

六斤的话音刚落，陆之南停住了笔，青鸢咽下了糖葫芦，而方淼淼则是秀眉紧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六斤连忙道：“三天前。方天师，该不会，是那蜈蚣精又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