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仙楼

刘诚很快被带了进来,一见含山长公主也在,连忙拱手行礼道:“属下刘诚,拜见含山长公主,拜见小侯爷。”

陆之南开口道:“免礼。刘诚,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刘诚黝黑的脸憋得通红,心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小侯爷,王波出事儿了。”

王波与刘诚一样,是金陵锦衣卫十四所千户,两人是邻居,住在一条街上,家世相当,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就跟亲兄弟一般。

陆之南眼眸微动:“快说。”

刘诚握了握冒汗的掌心,缓了口气,道:“今儿我回府,收拾过后,便去找王波。谁知一个多月不见,他竟瘦得脱了形,脸色晦暗,满脸病容。王家老爷和太太都忧心忡忡,王波自己却恍然不觉。

我心下觉得不妥,便找了王波随身的小厮来问话,原来他早前在勾栏院里看上了一个女子,抬回家当了小妾,如今天天待在她房里,沉迷不可自拔。那小妾会不会是……”

若是在以前,刘诚必定不会这样多心,说不定还会凑上去调侃王波几句。可是兰若寺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谁知道一张如花似玉的美女皮下,遮盖的是什么样狰狞的鬼魅?

而方淼淼离开前告诫他的那句话,也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旋——今日之祸,皆从好色上来,往后要引以为戒。难道,是天师有预知的能力,提前给他的忠告?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刘诚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陆之南沉吟着说道:“你怀疑,王波那小妾是鬼?”

刘诚重重地点头:“是。”

陆之南觉着,刘诚精神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以至于草木皆兵,看谁都不像是正常人。

含山长公主插进话来:“年轻人呐,就是不懂得节制,纵欲伤身的。那王波家里可给他请大夫瞧过了?”

刘诚忙应道:“回长公主的话,他家里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什么阴虚体弱,肾水不足,药也吃了好些,总是不见效。”

陆之南默了默,道:“这样吧,明日我随你一同去他家里看看。”

“谢小侯爷关心。”

刘诚扭捏了好半晌,终于开口道:“小侯爷,不知你什么时候去给方天师送雕母钱?”

陆之南道:“原本打算明日就去,不过王波那里……”

刘诚一听,连忙道:“明日去就好。小侯爷,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顺便请方天师一同去王波家看看?”

有一个厉害的天师在,对上邪魅魍魉时,心里也有底气。

陆之南恍然大悟,原来刘诚不顾天色已晚,急匆匆地找来,是为了请方淼淼出马。他想了想,觉得刘诚这个也不算是什么非分的要求,便应了下来。

转天清晨。

凉爽的微风,以婉约的姿态,拂去空气中的浮躁闷热。

陆之南和刘诚行走在秦淮河畔。

树影绵绵,花荫缤纷。年年岁岁风景依旧,宛如一首亘古不变的歌谣,吟唱着那一桩又一桩的往事,一段又一段的传奇。

刘诚心浮气躁,“唰”的一下甩开折扇,不停地扇风。

“小侯爷,这仙鹤街在哪儿?醉仙楼又在哪儿?咱们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怎么总是找不着呢?不会是方天师戏弄我们的吧?”

陆之南心中也觉得奇怪,他生在金陵,长在金陵,可仙鹤街这么个地方,却从未听说过。

四下看看,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名老妇人坐在小板凳上,拿小刀破竹篾编箩筐。

陆之南走上前,彬彬有礼地问道:“老人家,打扰了。请问你可知道醉仙楼是在何处?”

老妇人听得这话,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了看陆之南,缓声道:“你想要找醉仙楼?”

陆之南含笑应道:“是。”

老妇人怔了怔,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深刻,她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醉仙楼在哪里,有缘的话,不用去找,醉仙楼自然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片刻之后,老妇人忽然抬手一指:“瞧,他来了。”

谁来了?

陆之南和刘诚对视一眼,然后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举目望去,只见清波荡漾,一条小船悠悠地由远而近,船上船家摇着浆,哼着歌,虽然声音低沉沙哑,却唱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

“花开花落随风去,缘来缘去缘不灭……”

陆之南听着,心中一动,高声唤道:“船家,请带我们到醉仙楼。”

船家撑着船靠近,他一张古铜色的脸庞,显得老实憨厚,笑着对陆之南和刘诚道:“两位请上船吧。”

小船徐徐前行,在水中溅起朵朵浪花,划出一条长长水纹。刘诚东拉西扯,嘴里废话说个不停,那船家只是沉默地笑着,将陆之南和刘诚送到岸边的一处石阶旁,方才开口道:“客人请下船吧。”

“这就到了?可是才刚我们一路寻来,这里明明是个渡口才对。”

刘诚迟疑着说道。

船家又道:“客人请下船吧。”

“多谢。”

陆之南心知说再多也无用,便朝着船家一拱手,领着刘诚塔着岸边的石阶,走上岸,抬眸便见醉仙楼就在眼前。

刘诚环顾四周,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道:“小侯爷,真的是醉仙楼,也太神奇了吧。”

陆之南回身望去,水面平整如镜,那条小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走吧,咱们进去。”

“是,小侯爷。”

隔扇门敞开,陆之南和刘诚跨过门槛,走进屋里,恰好,方淼淼也从里头往外走,手里捧着一大束姹紫嫣红的鲜花。见到他俩,也不觉得奇怪,笑盈盈地道:“两位来得可真早。”

今日方淼淼换下了胡服阁靴,身穿天蓝色绣白玉兰花褙子,云白色百褶裙,挽了个百花分肖髻,发间别着七彩宝石钿花,不同于初见那时的英姿飒爽,倒是更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秀温婉。

刘诚抱怨似的道:“方天师,你这地儿可真不好找。”

方淼淼笑着:“只要有心,就不难。”

“方天师说得是。”

陆之南望着方淼淼,唇边含笑,将一个通体雕花的紫檀木盒递给她,道:“给你送东西来了。”

方淼淼拿过木盒,顺势把手里那一大捧花塞进陆之南怀里,将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摆放着三枚洪武雕母钱,三枚永乐雕母钱。

方淼淼笑得开怀,双眸像是新月般微微弯起。

“陆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

陆之南见她高兴,心里也是欢喜,浓密的睫毛好像幕帘,遮住了眼中的笑意。

“答应了天师的事,我自然会做到。”

方淼淼侧着头,发丝垂落耳畔,平添几分俏丽,笑道:“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招呼你们俩喝杯水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