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赵芸上辈子在家的时候被宠得太过,家里的事她基本很少放在心上,和邓建林在一起后,和家里没了联系,只能通过一些同乡来获知家里的情况,这种道听途说式的消息,她的所知非常片面。

所以,她并不知道,前世堂姐结婚时根本就没有办什么酒席,赵妈那时候因为太过伤心病倒在床榻,赵爸要照顾赵妈,根本就分不出心思来, 赵奶奶对两个孙女并不是太重视,姑姑姑父更是压根没有回来看上一眼,赵大伯对女儿的婚事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儿子他都不管何况是女儿,赵爷爷一个人的坚持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堂姐黯然出嫁,因为娘家的不重视一开始在婆家并不大好过,一旦婆媳之间有矛盾,婆婆就特别喜欢拿这件事出来说,以此来打击堂姐,好在堂姐夫十分心疼堂姐,有他在堂姐的日子不算太难。

这一世,一切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作为赵家人小一辈里的第一件喜事,一家人都十分慎重地对待,就连整日泡在酒坛子里的大伯父,也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尽量把自己收拾利索开始准备起来,婚礼当天姑姑也带着李玉龙来参加。

爷爷奶奶一到家就开始翻日历,打定主意要挑个好日子送孙女出嫁,赵妈则帮着开始整理赵妹芝要带到婆家去的东西,帮着缝好被面,早前替妹芝打好的家具的要整理好,这些都是在婆家那边亲戚面前过眼的,代表的是娘家的重视和新娘子的脸面,还有一些零碎的不好示于人前的私物也要整理好收起来。

赵爸和大伯负责把家具什么的提前送到刘家,还要想方设法多弄些酒菜回来,大伯有一手好木工和好厨艺,就是废在了酒上,现在掂大勺还会手抖得厉害,刨子是早就不摸了的,但为了闺女他也豁出去了,长年因酒精而砣红的脸上现在也挂满了喜气的笑容。

其实上辈子大伯也不是不重视,大概是有心无力,然后更加沉沦在酒精之中。

小辈的几个就负责跑腿,赵芸的单车被赵诚征用了,这几天不时县里镇上两头跑,赵妈总会不时想起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要他去买回来,针头线脑,这些都是日常生活时需要用到的。

赵家的酒席在婚礼的前一天办,叫送嫁酒,亲戚朋友大家齐聚一堂,听一对新人讲恋爱经历,学习毛主席语录,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一九八三年十月十八日,农历一九八三年九月十三日,星期二。宜:嫁娶、纳采。订盟、纳婿、上梁……

这是一九八三年秋里平凡的一天,却是赵妹芝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一天,这一天她拜别的父母亲人走进了另一个人的生命,从此福祸相依,互为依仗。

最让她开心的是,这一天是父亲亲手把她交到丈夫的手里,是弟弟护着她一路来到婆家,一向沉默寡言事不过心的弟弟还冲丈夫扬言说,若是敢欺负他的姐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爷爷奶奶,二婶和二叔还有堂哥堂妹都会陪在身边,一脸祝福地望向她。

送嫁的板车上,还有她的妈妈亲手挑的棉花请人压的棉被,爸爸亲手推着它们,婆家的新房里还有爸爸亲手打磨的家具,这一刻她觉得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也不过如此,这是世上最完美的婚礼,她也将带着家人的祝福和身边这个人共渡一生。

“妈……”赵芸依恋地靠在赵妈的肩头,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应该是很高兴的是,眼泪却总是往下落。

赵妈拍拍赵芸的头,说不出此时心里的滋味,孩子成家了她替孩子开心,但想到从此这个家变成了娘家,孩子从此去别人家任劳任怨生儿育女,她又忍不住要心疼她。

出门前赵妈回头再望了一眼堂里挂着的黑白画像,眼窝酸酸的,心里默默地道:阿兰啊,你看到了吗?你一直放不下的妹芝今天出嫁了,她嫁了个好人家,侄女婿老实能干,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让妹芝受委屈。你放心吧,以后我还是会好好替你看着两个孩子的,你也要保佑她们好好的。

“行了,你们这些女人,走吧!还得赶去坐席呢!”赵爸哭笑不得地看着家里两个泪眼汪汪的女人,妹芝就嫁到镇上,回家也就几步路的事情,这俩人硬是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赵妈横了赵爸一眼,拉着赵芸往出走,她就等着看到时候送闺女出嫁,赵爸自己是什么样儿。

赵爸摸摸鼻子跟在后头,家里的女人太感性,他也跟着操心。他心里又怎么不酸,豆丁大的孩子,一晃眼就这么大了,但成家立业总归是高兴的事情,有了一个家就要担起一个家的责任,这是好事。

刘家的酒席不比赵家的差,想来也是花了大力气的,堂姐还领着娘家人参观了一下新房,里头一台崭新的缝纫机系着红绸摆到新柜子旁边,还有妹芝姐姐手上的新手表,亲家母传给她的金戒指,看得出刘家还是十分看中妹芝,赵妈欣慰地点头。

吃完饭大家就齐聚一堂,由两个新人介绍认识的经过,恋爱经验,相处过程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怀,再由长辈带头学习毛主席语录,和昨天的流程差不大多,就是多出最后一项闹新房,这个时候说是“闹”其实只是大家对新人的祝福而已。

按她们这边的习俗,由新郎新娘抬着满托盘的茶水,来祝贺的朋友们只要端起一杯茶就要说一句对新人的祝福,或者说个稍微带点颜色的对子对“取笑”一下新人,博大家一乐,结束这些后这一天的婚礼才算是结束。

嫁娶事了后,赵家的日子再度恢复了平静,赵芸每天上下班,闲时陪着赵妈和哥哥坐坐人家话话家长。

赵诚在家里停留的日子不会太长,赵妈最近非常黏赵诚,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他,所以赵诚只要一出门,赵妈的脸色就会变得十分难看。

最近赵诚有些奇怪,这几天不仅开始早出晚归起来,每次出门前都要照上好几遍镜子,赵芸和赵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几天,见他有时候总是会无意识地笑出来,那眼含桃花的模样,总算是开窍了。

第一遍,第二遍!镜子都快要记住赵诚的脸了,本就笔挺的绿军装不时扯一扯,掸一掸裤脚不存在的灰,皮鞋擦了又擦,咦!自行车也擦得蹭亮,啧啧……

再看看赵妈,早不复先前一脸郁郁的模样,现在整天乐呵呵的,一边做着活一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赵诚在家里磨蹭的时候,赵妈还会赶赵诚出门,这可真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