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ason真是会把握人心,他明明知道李恩是李泽心里过不去的坎,丝毫没有半分犹豫便点破,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便悄无声息将责任转嫁到了李泽最不愿意面对的人身上。

“泽少爷与其与Boss这样自相残杀,倒不如先掂量一下手足之情。当然,我并非挑拨,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总是抓着别人的过错不放手,也不要总是纵容一些人的得寸进尺。”

不知道是Eason的话刺激了李泽,还是因为苯丙胺的成分逐渐分解,当天晚上的时候李泽终于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像个火炉一样,身子来回辗转不断呓语,背后的伤口被他磨得一直无法结痂。

那个时候盛誉晖刚刚拔掉引流管,恹恹的躺在床上精神缺缺,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他硬是捂着伤口下床,一路摇摇晃晃去了李泽的病房。

Eason一个头变两个大,着实后悔自己早上言行冲动,盛誉晖坐在沙发里如同一尊扎了根的大佛,怎么都轰不走,甚至还要亲自帮忙,后来听到李泽迷糊的喊肖灏的名字,他的身形逐渐萎靡,面色苍白却沉如寒潭,一言不发地在那边,到最后是帮他换液体的护士发现了不对劲,Eason百忙中腾出空来为他做检查,才发现那人是扛着胃痉挛生生疼晕了过去。

李泽退烧是在后半夜,早上清醒过来头依旧晕乎乎的厉害,连视线都变得朦胧模糊,唯独背后的疼痛清晰而且绵延,他仍然没有见到盛誉晖,浑浑噩噩抵抗痛楚和高热后的无力,时醒时睡。

如此又过了两日,他背后的伤开始结痂,麻痒难耐,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便伸手去挠,总是被立在床边的保镖攥住手腕,他已经可以下地行走,有几次会不由自主的想盛誉晖的情况,那种恨意和些许的担心相互焦灼,几次让他恨不得砸东西。

盛誉晖与李泽同住在一层楼,不过需要穿过一条走廊,他从那天晕过去以后便一直低烧,浑身软绵绵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本来开始愈合的刀口又突然化了脓,Eason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都能够临危不乱,但这几天却乱了阵脚,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却帮李泽换药剩余时间都守在病房。

他知道盛誉晖拖拖拉拉不见好主要是心理因素,但是就连他这个纯种的外国人都知道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为什么这么精明的老板却突然鬼迷了心窍一样。

等盛誉晖能下床李泽已经基本可以活蹦乱跳,他趁着Eason安排检查的空档偷偷溜达着去了李泽病房,看见他的背影就只想起了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泽听到Caden和Connor恭敬地打招呼,他本能的转过身看到盛誉晖瘦了一圈的身形,病号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两颊明显的凹下去。

“盛誉晖...”

有那么片刻,李泽见到盛誉晖竟然有些局促的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略微低下头叫他的名字。

“听Eason说你好的差不多了。”

“恩。”

“嫌医院闷的话,我们下午就出院。”

盛誉晖闲散的半倚着墙,一手虚搭在腹部,他很少这么循循善诱的与人交谈,莫名间竟是多出一种令人沉溺的温柔。

“泽少爷可以出院,但Boss你不可以。”

闻讯赶来的洋人医生语气不善,毫不犹豫的瞪了盛誉晖一眼,然后将检查单递至他的面前。

“Boss你还有许多项目要接受检查,术后不到七天,刀口化脓,低烧不退...”

气极了的Eason一一列举盛誉晖的身体状况,被他冷冷的瞟了一眼。

“Caden、Connor先带Eason出去看看风景。”

“是,Boss。”

“你们这群愚忠的属下!快放手!Shit!”

盛誉晖勾勾依然泛白的唇角,低哑的声音在Eason身后响起。

“Eason,他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李泽见洋人医生被架着离地拖走,刚刚关上的房门夹杂着走廊外面渐行渐远如杀猪般的嚎叫,他眉心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回盛誉晖身上。

“你可以坐下。”

盛誉晖动作仍显吃力,他倒也不逞强,慢吞吞移至沙发边坐下将腿舒展开来深深吐了口气。

“我如今到比你弱。”

他摇头自嘲了一番,抬起头来见李泽面色不善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朝着他看。

“阿泽,你那么恨我?”

“对。”

“以后别再伤害自己。”

“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以后会对你少些约束,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盛总说的少些是指什么?意思是不会再在我身体里面安装追踪,这次要改窃听了是不是?”

“阿泽!我在与你好好说话。”

“所以我必须感恩戴德诚惶诚恐?”

李泽从未发现他与人说话的时候会这样咄咄逼人,见到盛誉晖,他好像所有的理智都会顷刻间燃烧殆尽,只残留下满腔的怨恨,周身长满尖利的刺恨不得将他戳的千疮百孔。

“阿泽...”

盛誉晖语气一滞,喉咙一阵干痒,他来不及说什么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惨白的一张脸咳得通红。

“这次是我做错。”

他咳嗽平息,喉咙中干渴的感觉异常明显,却懒得起身到床头倒水喝,只抬手揪了揪喉结处,张口说话的声音干涩低哑,竟是没有了之前不可一世指点江山的气势,李泽看着莫名心软下来,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盛总一世英名,从不犯错。”

“阿泽,我诚心道歉。”

倘若此刻有从小跟着盛誉晖的人在场,听了这话一定会恨不得拿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一下以测自己是否青天白日做梦,他们Boss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从不会犯错,犯错也从不会如此谦虚自认,纵然有时候知道他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他们各自心知肚明,也少有人与他较真,在他这里,只有绝对的服从。

盛誉晖变换了一下坐姿,以求减轻一些缠绵在腹部的疼痛。

“我从来不愿意有心难为你,你也不要做的太出格。”

“盛誉晖!”

“阿泽,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再美好的婚姻都逃不过七年之痒,我很好奇恋人之间是否能够摆脱这个魔咒。你说这样好不好,我们做一场交易,你陪我七年,若七年以后你回去找他,他还爱你的话,我便选择放手。

“我凭什么要与你做交易。”

“因为你没别的选择,我可以答应你,这七年中不动他分毫。”

之前盛誉晖的柔弱仿佛是李泽的错觉,他又重新变成说一不二不容反抗的帝王。

“怎么样?”

“你一定会输!”

“那我们拭目以待!”

当天Eason便为李泽办理了出院手续,盛誉晖依然被留在医院继续治疗,Eason牛脾气上来连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给,所有紧急公务都被他拦在医院门口,一应下属公司负责人攥着手里的文件挥汗如雨却不敢上前。

Mike尤其被当作眼中钉,来一次被七八个身形彪悍的保安请出去一次,Eason冰冷的目光仿佛可以射出淬毒的箭。

山庄里没有盛誉晖,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和压抑骤然减少,虽然依旧有人24小时寸步不离,包括何伯在内的佣人都对他颇有微词,李泽知道他们是在对盛誉晖受伤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也不恼怒,整天极闲适地在山庄中闲逛,看书,画图。

又过了三天盛誉晖出院,他没回山庄便直接去了公司,如此长的时间,公务积压如山,虽然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有各个负责人坐镇指挥,还有Bill督办审阅,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越是在这样的关头,他越需要做到事无巨细,防止任何人蠢蠢欲动。

晚上他回山庄时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看东西都有些模糊,李泽竟是还没有睡,看样子还像在专程等着他,他去衣帽间换下衣服,接过佣人端来的药膳。

“在等我?”

“我要回李氏。”

“哦?”

盛誉晖最吃不惯苦的东西,偏偏这药膳带了一股苦涩的味道,他只抿了一口便放在一边,李泽抬眼看了看没作声。

“借我一笔流动资金。”

“之前被你扔掉的那张黑卡我又让人放在你卧室的床头柜里,你想用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不要时时刻刻提醒我是被你包养的!”

“好,明天我会让人开一个账户,需要多少资金你和Bill说,他会处理好。”

“我会还你。”

这话刚刚说完,李泽便起身离开,盛誉晖看着他挺直倔强的背影,兀自陷在沙发里捏着眉心若有所思。

“Boss,Eason医生嘱咐过,药膳您必须趁热喝。”

“他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自然是Boss。”

“倒了,以后别让我再闻到这个味。”

“可是...”

“若是没听清楚,我明天会让何伯换一个耳朵好一点的人来。”

“对不起Boss,您早点休息。”

佣人端着小碗药膳低着头快步离开,盛誉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住院这几天,烟盒早被Eason扔进了垃圾箱,他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重新找了一盒撕开包装,烟点燃了却没有抽,客厅里留了一盏落地灯,他盯着点点猩红坐在那里竟是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