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间又过去半年,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兄弟们天各一方,要常常聚会,也实在困难。更何况经历了上次做媒失败的事情,胡绩伟也“老实安分”了很久。可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了,胡绩伟组织聚会的热心便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这一次,他号召大家去爬山。一航在电话里笑着推辞道:“这可去不了了,书怡她,怀孕了。”

“哎呀呀,喜事儿,这是大喜事儿,必须得聚聚。”于是,爬山又变作了聚餐,参与者还是他们这几个人。

浩天是在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愣了一愣,随即朗声大笑:“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那一顿饭吃的实在别扭。孟雪因为上次介绍朋友的事儿别扭,书怡因为耳钉的事儿别扭,浩天呢,他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别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声接一声的干笑。胡绩伟用尽浑身解数,这顿饭还是吃的乱七八糟。

浩天醉了,一塌糊涂,虽然他并没有喝多少酒。

第二天,书怡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的时候,接到孟雪的电话:“书怡,他跟我表白了。”

“谁,谁表白了?”

“何浩天,何浩天向我表白了。”孟雪道。书怡知道,虽然孟雪嘴上不说,但是她对于上次浩天毫无表示的态度是很介意的,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伤害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呢?所以,一旦这事出现转机,她便立马通知所有相识的朋友。

“哦,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聚餐结束以后,他执意要送我回家,然后,就在楼下。”孟雪没有再多说什么,女孩子对于这样的事儿,还是很矜持的,细节的问题,又何必告诉别人呢,只要把结果告诉大家就可以了,这个结果就是:何浩天主动向孟雪表白了。

书怡的心,乱了。一整天,她都在想,到底是如何表白的呢?其实,那个表白的过程很简单,就是浩天带着一身酒气,把孟雪拉到怀里,吻她,吻她,还是吻她。

从那以后,孟雪才算真正的加入了这个组织,以前的几次,她都是作为书怡的朋友去的,所以,总是不能完全融入,以后不一样了,她好像比书怡更像圈里人,因为书怡的肚子渐渐大了,许多聚会对她来说,都不合适了。

一航每次聚会回来,总是能带来很多关于孟雪和浩天的消息,大概他以为孟雪是书怡的朋友,为了表示自己的兄弟对书怡的姐妹给予了很好的照顾,所以他总是刻意强调浩天温柔体贴的一面,什么浩天送孟雪礼物啦,浩天帮孟雪穿大衣啦,浩天带孟雪去旅游啦……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在书怡怀孕、生产的这一年里,浩天把整个世界都送给孟雪了。

啊,如果他们就这样各自过上幸福的生活,该多好。

那一年的冬天,书怡生下了自己的小公主——真真。孕期的甜蜜和带孩子的艰辛让她忘记了所有的事,一心一意的扑在宝宝身上,管它什么何浩天,管她什么孟雪,都没有真真的一颦一笑重要,都没有一家三口的快乐幸福重要。真真两岁了,早已过了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阶段,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该淡忘了吧。可是,有些事,偏偏像一只小虫子,不时从心头爬过,让人心痒难耐。浩天以为,这只小虫已经死了,谁知道它的生命力居然如此顽强,经过了两个严冬,居然再一次满血复活。

有些女人,生了孩子以后便开始急速衰老,有些女人,却在生了孩子以后更显风韵。书怡属于后者,至少浩天这么认为。再一次遇到书怡,居然得益于一次偶遇。那一天,浩天与孟雪在珠宝店的门口,吵的不可开交。

两年的时间里,浩天送给孟雪无数的礼物,价格不菲的品牌包包、最新上市的新款手机、璀璨夺目的首饰珠宝,唯独缺少的就是一枚孟雪盼望已久的订婚戒指。每次谈到这个话题,浩天变开始沉默,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沉默,这沉默简直到了让孟雪发狂的地步。今天,无论如何,她要向何浩天讨一个说法。

书怡从孕婴商店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纠缠不清的孟雪与浩天。孟雪仰头质问,何浩天眼神闪烁,又是一如既往的道歉、赔礼、顾左右而言他。孟雪气急了,她把刚买的衣服向何浩天身上一甩:“分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浩天举起双手抹了一把脸,无意中看见穿梭的人群里,书怡亭亭玉立的站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便大踏步的走上前来。

书怡若无其事的寒暄:“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浩天不说话。

“我去给真真买了个毛绒玩具。你们在这里逛街哈?”

浩天不说话。

“额,你们吵架了?我跟一航也常常为一些小事吵架,女孩子嘛,哄哄她就好了。”

浩天依旧不说话。半晌,他问:“你过的很好吗?”

书怡微笑道:“当然,很好。”

浩天抿起嘴唇,点点头,道:“好。”

书怡便垂下头,许久,也听不见浩天再说什么,她抬起头来,道:“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再见。”

浩天便又点点头:“好,再见。”

书怡便拿好大包小包的东西,快速穿过人群,走了。等她排队上地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浩天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她紧张了,慌乱了,不知所措了。她抬起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惶的望着他,再重复一次:“我,过的很好。”

浩天再一次抿着嘴唇,点一点头,却并没有说再见。

这个时候,地铁来了,书怡迅速的登上去,车门关闭,她看见何浩天一瞬不瞬的目送她离开。

书怡在心里发誓,这个人,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会自我毁灭,同时炸伤所有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没过几天,浩天就带着孟雪到书怡家来了。他们并没有真的分手,不管过程如何,他们又和好如初了。孟雪给真真买了很多礼物。一航不好意思的笑道:“哈哈,真是不巧,咱们的小公主到奶奶家去了,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要见,只能跟我回老家了。”

孟雪略坐了一坐,便起身告辞:“既然小公主不在,我就先走了,公司里还有好多事,我今天要去加个班。”是了,这里离她的公司倒近。

一航道:“也好。浩天不能走,你留下吃午饭,等孟雪下班了,正好送她回去。”孟雪便走了。快到吃饭的时候,一航又道:“哎呦,家里没有酒了,我去买点啤酒,咱俩中午好好的喝两杯。”

书怡赶忙道:“我去买。”

“一箱啤酒,你哪里搬的动,还是我去吧。”于是,一航也出去了。

一航把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书怡便躲进卫生间里。浩天,浩天,浩天,他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书怡有一种预感,就在今天,这颗炸弹会爆炸,会炸的她粉身碎骨、体无完肤。她打定了主意,她会一直在卫生间里躲着,直到一航回来。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外面一点响声都没有。也许再过一会儿,只需要一会儿,一航就回来了。可是,就在这时,浩天一把将卫生间的门推开了。慌乱中,书怡居然忘了锁门!

浩天把书怡压倒在洗手台上,吻她、吻她、吻她,足足有一分钟,这个吻,那么长,足足有一分钟。书怡拼命的将他推开:“何浩天!你疯了!你疯了!”

浩天颤抖着喘息了一下,大声道:“我没有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扑过来,把书怡按在墙上,继续吻她。

书怡挥动手脚,再次将他推开:“你这个疯子,你会毁了我,你会毁了我。”

“是你毁了我!你!杜一航!胡绩伟!你们联手毁了我!”浩天用两只手按住书怡的双肩,咆哮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胡绩伟为什么要故意撮合你跟一航!是我先爱上你!是我!”

“不是!”书怡也咆哮起来,但紧接着便声音颤抖了:“是一航,他先向我表白。你中途离场了,你中途,离场了。”

“我是离场了,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我去楼下商场里给你买礼物。我心里想着,要向你表白,总要有所表示,我太傻了,我太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你跟一航在双双合唱,胡绩伟,他居然当场向我介绍,说你已经成了一航的女朋友。书怡,难道那么短短的十分钟,你都等不了吗?书怡,如果我没有离场,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书怡懵了,彻底懵了,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头晕目眩,简直要站立不住了。会选择谁?会选择谁?她不知道,也许,在那个暧昧的晚上,她最先爱上的,不是一航,而是——何!浩!天!

她的眼睛里浸出泪来,但她很快抹去了。不管是谁都好吧,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提起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浩天继续忘情的亲吻她的额头、面颊、嘴唇、手臂,她木然了,像一尊雕像一样,屹立不动了。猛的,她再次将他推开,她想起了真真,她已经是一个两岁女孩儿的妈妈了!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呆呆的跌坐在沙发上。浩天靠着卫生间的墙壁,惨然的闭上双眼。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是一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