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深不在了,李家少了许多欢笑。李爸怕李妈伤心,把海深的床给拆了,把海深的课本衣物全部装箱封了起来。但在吃饭的时候,家里仍然会多摆放一幅碗筷,李妈看着碗筷,看着看着,吃不下饭了,又哭了。
沉闷窒息的氛围笼罩着李家。
海里变得懂事儿了,自觉得写作业,帮李妈串贝壳项链,帮李妈打扫卫生,每天早上就活力四射得出门,大喊:“妈!我去上学了!”
李妈叮嘱:“路上小心啊。”
海里回头笑:“好!”
高高兴兴地走出院子,关上院子的小铁门,脚步忽然挪不动了,上扬的嘴角慢慢地耷拉下来,伫立在门口发愣。
海深还在的时候,总会跨着自行车站在院外等她,臭着脸凶她:“慢死了!不会快点啊!”
她会翻个白眼,跳上后座,抓紧海深的衬衫后摆:“你再凶我,我就去告诉妈!”
海深冷笑,不屑一顾。
海深的表情,声音,甚至身影都历历在目,怎么一下子……他就不在身边了呢?
他不在了。左顾右盼都再也看不见他了。海里在想他的时候只能偷偷地爬上半个山坡,在冰凉凉的墓碑前蹲下,用手扫去坟前的枯枝残叶,流眼泪:“你如果回来,我一定会当个好妹妹,不跟你吵架,不跟你斗嘴,不告你的状。”
手掌扫去一抔泥土,无人回应。
一个墓碑,一寸土地,就是阴阳相隔了。
留下活着的人痛彻心扉得去适应。
什么时候是最想念海深的?
上学。
背着书包,离家,归家。
遗失了陪伴。
海里常常坐在教室里发呆,学校的人因为忌讳海深的死而对她退避三舍。王冬是唯一不怕的,在海里发呆的时候,王冬就坐在她旁边陪着。王冬很想逗她开心,可他嘴笨,说什么她也不会笑,于是王冬就想着去扯她的辫子把她惹生气,用手扯了一下她的辫子,海里仍旧没反应。
王冬懊丧地叹了一口气,不由说:“在我第一次扯你辫子的时候,你哥就和你邻居来把我揍了一顿,尤其是你哥,拔掉了我好多头发,说如果我再欺负你,就把我拔成光头。他还……”王冬一愣,忽然意识到这是极不应该提及的话。
没想到海里却转过头,紧紧地盯着他:“我哥还说了什么?”
王冬半张着嘴,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最终还是说:“他让我帮你打饭,帮你打扫卫生,帮你提重物,让我帮着你不受别人欺负……”
话刚说完,海里哇的一声就哭了。
王冬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这时候他知道了,只要跟海里提起海深,海里就不会再发呆了。
站在门口的海里从巨大的发愣中回过了神,脚步转动,关上院子的门,低着头往前走。没走几步,听到后面有关门的咯吱声。
袁石风骑着自行车上来,一个刹车,脚尖点着地,停在她的旁边。
海里抬头,看着袁石风。
袁石风说:“上来。”
海里没动。
袁石风皱眉,又重复:“上来。”
海里走上去,侧坐在后座上。
袁石风蹬了一脚脚踏板,载着海里往学校骑去。
海深不在了,袁石风代替了海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