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别前夕（上）
天蒙蒙亮，新鲜出炉的黎思明现任女友——许小年就睁开了眼睛。
她这一夜似睡非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样，十分煎熬，好不容易睁眼发现天亮，便无论如何在床上也躺不住了。
关上空调，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换掉室内有些闷浊的空气。
窗外天色发灰，看不出阴晴，她转头看看闹钟，不过五点半，最近早醒的频率有点高啊，是不是年纪大了……
上一次早起，还能练练演讲，今天可干点什么好呢？
洗漱，满屋子晃荡一圈，只可惜屋子实在太小，回头看看闹钟，前进一小格……
趴在窗口往下看，不时有健身的人们跑步经过，脚步轻快，朝气蓬勃。
对！人生在于运动！从今天起，拥有健康人生！许小年从箱底翻出运动衣，三年前入手，样式陈旧，年代久远，状态全新……
东南部城市，夏天湿热难耐，这空调刚关没几分钟，攒下的一点清凉，已经被高温赶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
许小年只是换一下运动衣，就出了一身汗，她拎着运动鞋赤脚走到窗口，这一会的功夫，窗外已是红日高升，热浪一阵阵涌入室内，让人心生烦躁。
运动？还是不运动？这是个问题，算了，为健康人生而运动，万一中暑，岂不是事与愿违？
思及此，许小年心安理得地关上窗，重新打开空调，运动鞋往鞋架一扔，换下运动衣，健身计划夭折，用时二十分钟……
无聊到爆，能做的只有搭配今天的服装。
两天内第二次对着满床黑白灰发愁，许小年果断决定周末约常安宁逛街。
能看得过去的两件都在黎思明面前穿过，她摸着下巴，挑剔得看半天，最后才勉强选了条连衣裙，无袖圆领，长度膝上一寸，穿上还有那么点女人味。
看看闹钟，耗时半小时，虽然女人试衣服花时间，现在也不过六点半，要不，再给自己做顿早餐？
六片吐司、两片培根、两个鸡蛋，两人份的三明治食材。
鸡蛋磕入平底锅，兹兹响着，凝固成漂亮的圆形。
培根煎得卷起边，散发出一阵诱人香味。
许小年嘴角含笑，细心切掉吐司的边，她可不是专门为黎思明做饭，只不过食材正好有多，再说吃了他那么多顿，今后还要吃那么多顿，偶尔给他做一顿早餐，理所应当？
七点半，煎蛋三明治和蜂蜜牛奶已经进了许小年的胃，黎思明那份也打包得漂漂亮亮，放进了餐盒。
她看一眼时间，忙冲进洗手间匆匆沐浴，洗去一身油烟，吹干头发，细心换好连衣裙，一边熟练盘着头发，一边走到了穿衣镜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刚把头发盘起，就注意到了一抹红痕，印在脖子下方，锁骨之上，贴近镜子，手指用力抹了抹，红痕还在……
“fuck……”许小年飙出一句脏话，心里把黎思明又拎出来，来回骂了一遍。
这低领连衣裙是穿不了了，许小年自问没办法抵挡公司同事们火热的八卦目光，只得又在衣柜里扒拉一会，终于找到一件衬衫领无袖连衣裙。
这条裙子长及脚踝，夏天穿着太热，无袖衬衫领的款式又没办法在其它季节搭配，特别穿着这条裙走路必须淑女，因此买回来许小年只穿过两次，今天倒是正好合用。
她换上长裙，连第一颗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又把盘起的长发规规整整散下，务求百分百包住脖子这段，。
许小年才捯饬完，黎思明短信就到了：“已到楼下。”
她这一怨一忙，将要见到黎思明的那点尴尬，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拎起包和餐盒，雄纠纠气昂昂出了门。
刚出门就是一阵热浪袭来，从搭电梯到走到黎思明跟前，不过抬一抬脚的功夫，就是一身细汗。
黎思明远远看见她，还有些惊讶，三十五六度的天气，还穿着长裙，从脖子到脚踝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头长及腰部的厚密黑发还披散着，长及腰部，虽说是窈窕淑女，可这气温……
及至许小年走到他面前，更是看到她鼻尖一层细汗，脸颊红粉馥馥，皱着眉头，右手徒劳地给自己扇着风，显然热得不行。
黎思明连忙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催她上车：“怎么热成这样？快上车。”
车内空气清凉，刺激得许小年全身毛孔收缩：“舒服！”
黎思明也坐进车里：“这么热的天怎么倒把头发散下来了？你昨天头发那么盘起来不是挺漂亮的？”
许小年抽张面纸，轻轻按去脸上汗水，这才点点自己的脖子，恶声恶气：“你还好意思问我？”
黎思明楞一下，蓦地明白过来，暧昧地笑：“下一次一定注意。”
“你还笑……”许小年羞恼，“没有下一次！”
黎思明却突然探过身来，在她唇上蜻蜓点水，掠一个吻，成功把她的话堵在嘴里，笑道：“对，没有下一次，有很多很多次。”
“甜言蜜语倒说得挺溜，”许小年白他一眼，将餐盒往他手里一塞：“喏，给你的！”
黎思明打开餐盒，有些惊喜：“你给我做的？”
许小年不自在地拨拨头发：“嗯，没留神做多一份，就便宜你了。”
黎思明重新盖好餐盒，珍而重之地放在后座：“明天还有吗？”
许小年撇撇嘴：“看我心情。”
黎思明笑道：“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每天心情都会很好。”
许小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脸皮够厚的。”
黎思明皱眉，博取同情：“我胃不好，据说不吃早餐胃癌肝癌的患病率可高。”
许小年交了白旗：“你只要来接我，我就给你做早餐，行了吧。还不走，我要迟到了！”
黎思明如了心愿，便倾身替她扣安全带，手慢慢伸过去，如同将她环在怀里，慢慢将安全带拉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慢动作一样做出来，就显得说不出得暧昧，让许小年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他一直看着她，眼看她已到临界点，下一刻就要爆发，这才“咔”一下将安全带按好，笑着发动汽车。
看到黎思明笑得得意，许小年牙根发痒，恨不能咬他两口，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知道身边女人发了小脾气，黎思明便趁着遇上红灯机会，将车缓缓停稳，握住许小年的手放在唇边：“小年，谢谢你。”
“谁要你谢……”她低语，仍是别着脸，这回却是怕让他看见嘴角笑意。
“早！”许小年踏进公司大门，一路招呼进去，笑容灿烂。
公司里有爱八卦的，互相眨眨眼，拍拍肩，窃窃私语：“看小年这模样，八成是和咱江城的钻石王老五坠入爱河了吧？”
“肯定的啊，你没发现前两天她都神不守舍的，今天才有笑脸，你们不知道吧？黎思明可是昨天回的江城！”
“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那是。”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八卦群众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宁总！”两名八卦群众一回头，看见宁卫国笑眯眯站在身后，群众甲忙堆起笑：“没，没说什么……”
宁卫国团脸一板：“有这吹牛的时间还不赶紧去准备材料，下午开会，各部门汇报工作进度！”
下午庆元工作例会，各部门负责人轮流汇报着公司进度，许小年是副手，不需要开口，自觉地找了个角落坐着。
办公室主管方赋，五十多岁年纪，每次汇报都是冗长沉闷，声音也是毫无平仄起伏，人送外号“催眠师”。
今天会议偏偏是他第一个汇报，许小年昨夜几乎没睡，方赋开始汇报没两分钟，她就有种强烈想睡的欲/望。
先还能靠指甲掐手臂嫩肉，回复一点清明，到后来直接是朦朦胧胧睡了过去，每过一会，脑袋重重点下，能把她惊醒两秒，醒过神来看看没人注意，脑袋便又沉重起来，直到下一次重重点下。
“许小年？你没意见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许小年一个激灵，还没完全醒过来便下意识地回答：“没意见，没意见！”
宁卫国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这次的活动还是由小年负责，严淼做副手，你通知下严淼，明天准备准备，后天就出发去琼海。”
“什么？！”许小年听到最后这句话，这才彻底清醒，大声重复一遍，“后天就出发去琼海？”
宁卫国奇怪的看着她：“是啊，难道你刚刚没在听？黎氏在琼海的度假村项目，不是你和严淼做的推广企划么？推广活动就安排在下周，你可别给我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没、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怎么会掉链子，宁总你就放心吧，哈哈哈……”许小年忙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她可没那胆量，让宁卫国知道整场会议她都在睡觉。
“那就好，黎氏和我们上次合作的不错，这次你俩也要努力，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汇报，我全力支持。”宁卫国说了两句场面话，宣布散会。
许小年拿着笔记本往办公桌走，脚步拖沓，闷闷不乐，这叫什么事啊，刚刚恋爱就要分别，这一去至少一星期，那就是七天不能见面……
哎，不对！琼海这项目黎氏这么重视，黎思明肯定是要亲自到场，那岂不是可以假公济私一回，边工作边度假么？真是天助我也！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许小年，顿时又精神百倍起来，一路轻拍组员肩膀：“来，都过来，开始工作！”
“秦华，谢艾，把琼海项目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出来，严淼，你和对方联系一下，问问看我们的计划执行起来还有什么问题？”
虽说这次推广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给黎氏琼海分公司负责，庆元只是配合而已，但许小年严淼两个，一贯精益求精，绝不容忍自己的创意执行起来有瑕疵，所以会议刚结束，许小年这组人就忙得脚打后脑勺，一直到下班时间，才大致完工。
许小年还准备再讨论一些细节的时候，秦华强烈表示要下班：“小年，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饭。”
“我也是。”谢艾连忙附和。
许小年看一下时间，确实不早，剩下的事情她俩也帮不上忙，便说道：“今天就这样吧，都先回家。”
秦华谢艾欢呼一声，拿起包就急急忙忙回去买菜做饭。
许小年无奈地摇摇头，又叫住严淼：“一会你回去辛苦下，和黎氏琼海那边联系下，把刚才我们的意见大致给他们说说，早点协调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严淼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小年电话突然响起来，她示意严淼稍等，随手接起电话，态度不耐：“您好，哪位？”
“是我，”电话那头是黎思明低沉的声音，“怎么还在忙？”
许小年拧着的眉眼立刻就舒展开来，声音也软了八度，甜上两分：“嗯，找我有事？”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了，想接你去吃饭，你什么时候能走？”
“也不提前和我说下？”许小年嘴里嗔怪，脸上却露出笑意。
她走到窗口向下看去，黎思明站在老地方冲着她挥手，她笑容就更大一点，打开窗户冲他也挥挥手：“那你在下面等我几分钟，我这边收拾一下，一会就下来。”
“嗯，不急，我等你。”
许小年笑着挂上电话，一转身正对上严淼了然的眼睛，他冲她眨眨眼：“小年姐，一会有情况啊？”
“怎么就许你们年轻人有情况？”许小年含笑说道，快速收拾着桌上的资料：“严淼，这材料我带回去再看看，晚上发电邮给你，你也想一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把材料邮给我，明天我们上班再汇总。”
严淼帮忙一起收拾：“知道，你先走吧，我在公司再看看资料，九点左右给你发邮件。”
许小年的心早就飞到黎思明身边，急急忙忙抱起资料，背起包抬腿就往外走：“行，那我就先走一步，你辛苦一下，等这次活动结束我请你吃饭！”
“好的。”严淼答应着，目送她离开，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菲菲这段日子都不肯见他，这次从琼海回来，他得上门去找她好好谈谈，不过是一些小事，何至于弄成这样？
庆元公司楼下，黎思明见许小年抱着厚厚一叠材料，忙迎上来，接过材料替她放在后座：“晚上回去还要加班？”
许小年手扶着脖子后面，左右上下，活动着颈椎：“是啊，你们给的时间太紧了，万恶的资本家，快给我加班费！”
黎思明笑：“给，你要什么都给，我是有良心的资本家。”
说着又叹气：“那今天咱们不能安排其他活动了，我还打算今天请你去我家，一起找部老片子看看呢，看来一会吃完饭就得送你回家。”
许小年指指后座的资料，冲他龇着牙乐，不怀好意：“你不安排活动，我倒有安排，你陪我加班好不好？反正这也是你们琼海的项目，正好多听听大老板的意见。”
黎思明一口答应下来：“行啊，义不容辞，对了，你哪天出发？”
“后天就走，你呢？什么时候过去琼海？不如咱们一起走？”许小年建议。
黎思明遗憾地摇摇头：“这次我去不了，本来是计划去的，但临时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办，得去边城一段时间。”
许小年原本以为这事板上钉钉，谁知突然变卦，眼中神采渐渐黯淡下来，只是不愿让黎思明看出来，还是尽力笑着，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工作上来：“那一会你更得用心看看方案，必须帮我把推广做得漂漂亮亮。”
虽然许小年尽力掩饰，黎思明也看得出她情绪有些低落，便伸手过去握握她的手：“那咱们就去会所吧？晚餐就简单一点，吃完去茶室，那里安静，适合谈事情。”
“行。”许小年觉得黎思明想得挺周全，点头同意。
黎思明是个工作狂，许小年显然也有成为工作狂得潜质，两人有工作在手，都没心思摆开碗碟，悠悠闲闲地吃上一顿。
只是许小年考虑到黎思明的胃不好，还是硬逼着他老老实实、细嚼慢咽地吃下去一碗面条。
黎思明咽下最后一口，拿着空碗在许小年面前晃晃：“管家婆，这样行了吧？”
许小年横他一眼：“多稀罕管你一样，走，不是老说要请我喝茶的，今天就给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