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吊死的妃子(二)

第六章 吊死的妃子(二)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悄悄的飘落。

细细的雨丝,将大地宣染的万分妖饶,地上的青草嫩绿而,象是承受不起这绵绵带着冷意的春寒。

皇宫中一派的喜庆气氛。

玉贵妃为皇上涎下了一龙子。

皇上将他这第四个龙子命名为楹,也被称之为“四皇子”。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

皇帝的儿子,生来就是顶着富贵金勺子降生,哪里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可比。

母以子贵。

玉贵妃虽然还是贵妃身份,却并不比那皇后低什么,只因为那皇后的肚子不争气啊,没有生下一个龙子。

皇上虽然已经有了四个皇子,但是,皇后却只生下了一公主,其余的三个皇子,都只是一般的妃嫔所出。而四皇子的生母,却是贵为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上,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那么,现在玉贵妃生下的这个四皇子,也是极有可能日后登上帝位。虽说他现在还年幼,假以时日,小皇子也会一天天的长大。

皇上新得一皇子,心中大喜,也是时常的去玉贵妃的承清宫中,而刘安呢,也是对他的干女儿更加的满意起来。

不光是刘安满意了,就连皇上对玉贵妃的许多做事方法,也是极为满意。

这个玉贵妃的娘家,住在离京城二千多里外聊城(非现今聊城),父亲在当地被人称做“王员外”,家中也是薄有田地。

但是,这王员外有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却是没有一个人考取过功名。而王员外的五个儿子中,除去一个天生有些残疾,其他四个均在军中任谋士。

说起古时军队中的谋士一职,多为排兵布阵,许多的人,也是外带着有风水师的名头。所以说,能够在军中任谋士之人,大多以出谋划策之用。

这玉贵妃很少听她说起娘家之事,就连刘安也是知之不多。有时刘安也问过玉贵妃,如若她的兄长想进兵部什么的,他也是能够说的上话的。

而玉贵妃都是一笑置之,让刘安心里也是奇怪——这个玉儿,她对风水八卦的如此精通,那么,她的父亲和五个兄长呢,是否比她更为甚之?

玉贵妃在宫里很会做人。

过去虽说太后听的皇后所言,对玉贵妃并不看重。却是人家玉贵妃的肚子争气,这头一胎就生下了一个皇子。加之皇上几乎是专宠于她,谁敢说她会不会再生下几个皇子公主的呢。

玉贵妃这边一出了满月,就抱着四皇子去让太后瞧,把个太后乐的打赏了一堆的宝贝——太后年轻那会儿,也是身为贵妃。在她生下了皇子之后,也是母以子贵,终于在儿子坐上了帝位之后,她也跟着成为了太后。虽说先帝在世之时,宫中并无皇后,而皇上也并无心立她为后。

先帝前脚一崩,新皇即位,当然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母亲抬到了太后的座位上。

类似的经历,使得这位太后对玉贵妃有了好感,加之玉贵妃会来事儿,几句话下来,就把太后哄的忘记了皇后跟她说过的什么话了。

太阳升起又落下,冷宫之中的一间房子里,静妃正在临窗的案台上写着什么——一行行的小楷,不时的有泪滴落,曾经的爱,早已随着风儿吹走,留下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伤痛。

曾几何时,那个男子对自己情深意重,本以为,此生就会在这皇宫中终老。只是,究竟是为了何事,他,会如此的待我。难道,仅只是将那个男人吓了一跳吗?

皇帝——男人,做为皇帝的男人,仅只是身份和地位的不同,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常吗?

扔掉了手中的毛笔,转过身,静妃苍白而削瘦的脸上,早已不复曾经的美丽,有的,只是紧锁着的眉头和眼中的泪……

看着破旧的窗纸,在微风中沙沙的响着,静妃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目,静妃不由的抬起了手,想着遮挡一下强烈的日光——这是一处破败的小院,大概许久无人修理,到处都是堆着零散的杂物,将不大的小院显得更加拥挤。

这时,院门响起了铁链子的响声,一个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主子,吃饭吧。”

小太监说着,就要往屋子里走,静妃说:“放下吧,现在不想吃。小传子,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哦,在这。”

被称作小传子的太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递给了静妃。

小镜子其实就是一块碎了一角的铜镜片,是静妃让小传子帮着带过来的。这个小院子的大门外是上着锁的,小传子每天都会送一顿饭过来。

静妃接过了铜镜,谢过了小传子,转过身走回了屋里,她并没有当着小传子的面去照镜子。

小传子把食盒子放在了案台上,将案子下面昨天的食盒子提上,跟静妃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听着院门外的铁链子的响声,静妃知道小传子走了,她这才将镜子拿了起来,应着窗子的亮光照着。

“啊……”

静妃看到了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如鬼魅一般,黑洞洞的眼眶子惨白削瘦的脸,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额头上吊着几缕黄白相间的头发……

惊叫声中,手中的铜镜掉在了泥土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强自支撑着的一弯,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两行清泪缓缓,双手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曾几何时,皇上对这张清秀的脸痴迷如斯,那双灵动的眼睛象是会说话,更是引得皇上爱怜不已……

如今,年华已逝,仅只是半年的功夫,满头乌黑的秀发凭生银丝,怎能不让静妃哀伤。心中的一份企盼再也不会回来,小小的破铜镜,终于打碎了她的梦想。她明白,就算是皇上念及了那一份旧情来此看望,也断然的不会再如过去一般的疼爱自己。

一切都已经结束。

静妃没有去动食盒子里的饭食,撑起站了起来,将案台上的墨重新研过饱沾一下,转过身来到了墙边,挥毫……

曾几何时,佳人如粉似雕惹君怜。梦里千回百转忆牛郎,春风不渡,一抹红衣敬苍凉……

笔落!

一根从房梁上垂下的腰绫结在了脖子上,脚上一用力,踩着的木凳翻倒……

小传子正在承清宫中,低声的回应着玉贵妃的问话:“给她了?”

“回玉主子,给了。”小传子的声音很小。

“哦,去帐上领赏钱吧。”玉贵妃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谢玉主子,奴才告退。”

小传子说着,向玉贵妃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的离去。

小传子心里好生的奇怪,那静妃要镜子的事儿,可是几个月前的事,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知道,而玉贵妃又是怎么知道静妃要镜子的事呢?

当天晚上过了子时,刘安和大内乔总管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冷宫。当然了,这事先却是让小传子来看过,静妃上吊死了。

说起来,这小传子本来是一天来冷宫一次,为静妃送下一天的饭食。有时呢,小传子也会为静妃拿些笔墨纸砚的过来。

做为宫里的一个小杂事太监,小传子本没有这样的权力,他只是把静妃的要求告诉了大内乔总管。而乔总管呢,也是把小传子带回来的话,再转告给刘安。

前阵子,静妃一直想着让小传子为她带一面镜子。但凡是女人,哪怕是年老色衰,爱美之心还是有的。而且,静妃在心中,还是记挂着皇上能够转意,来此看她……

刘安和乔总管一起走进了小院,先是命人进去,把上吊了的静妃解下来,裹着一方草席抬到了院子里,两人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站在那面墙下,有人在边上举着灯笼照着,墙上是静妃的绝笔。看着这依旧是娟秀清丽的笔迹,刘安的心里,却是无来由的一惊,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因为,刘安看到了墙上墨迹边上,竟然有一女子的身影晃了一下。

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墙上看去,又转过头来问乔总管:“你看到了吗?”

乔总管不明就里,回答道:“看到了啊,就是……字迹嘛。还真别说,这静妃的字儿写的不错……”

刘安顿时心中不安起来——心中有鬼才会见鬼!他知道,乔总理只是看到了墙上的字迹,而没看到那个黑影,难道,那种脏东西,只有自己这种恶人才会看的到吗?

那么,自己心中有鬼吗,是恶人吗?

想到这里,刘安不由的哆嗦了一下,象是屋子里有些阴冷吧。转过身体对乔总管说:“乔公公,你让人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拿出去烧掉,一样也不要留。至于这个女人的身子嘛,你看着办吧,咱家那边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

说完,也是不管那乔总管脸上有什么表情,自顾自的走出了小屋,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急急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一连多天,刘安的心里都好象心神不宁似的,就连皇上也看出了他心中有事,随即开口问道:“刘安,往日里一付泰山压顶不变色,今日里怎么……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去让太医瞧瞧,别硬撑着,朕这边还有人,不用挂着了。”

皇上说的话听上去很平常,却把刘安吓的不轻。虽说自己打小就是跟在皇上身边,但是,无论如何自己仅只是一个太监,而贵为皇上的竟然关注起了自己的身子,这可不是件好事。对于自己的身份,刘安还是明白的很,断然不会跟主子相比,哪怕是一个脚趾甲盖。

刘安一下子跪倒在地,有些不安的低声说道:“皇上圣明,奴才的确是身子不舒服。”

“呵呵,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别说是你生病了,就算是老的不能动了,朕会一如往夕的对你嘛,起来吧,让太医瞧瞧,别误了。”皇上不以为然的说着,继续伏案批奏折去了。

一个太监而已,在皇上的眼里,哪怕如刘安一般的与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也是比不上他的身份一毫半厘。至于刚才说的话,仅只是皇上一时良善心起罢了,用不着做真。

刘安当然明白个中的道理,也是弓身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