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准确的说,是初中毕业后,杨丽就不想供荆兰读书了。
“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嫁人给家里减轻负担。”
反对的话,荆兰从小就没有说过,最早是不敢,接着是失望,最后就是习惯了。
在杨丽面前,说什么都没用的,她一百句话比不上弟弟荆宝聪的一个眼神,解释纯属就是浪费口舌。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先下手为强得好,人生是自己对自己负责的,遇到温柔体贴的父母是上辈子的造化,碰不着那就唯有认命。
背着家人,高考前,她偷偷摸摸地报了离家非常之远的外地学校,并且将小姑姑留给她的古董卖掉,算是凑了一笔钱。
小姑姑荆利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是家中仅有会对荆兰好的。街坊邻居都说她和小姑姑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她懂事后,就再见不到小姑姑,记不得荆利的模样,每每听到老辈的爷爷奶奶大惊小怪地这样说,都是没什么感觉地牵牵嘴角。
她不太会笑,还不喜欢聊天,更没有其他小朋友那种讨好撒娇的技能,所以在农静县的华和村内是不招人喜爱的闷葫芦。
荆利应该是对她挺好的,隐约记得与小姑姑之间的一些模糊往事,随着年月的流逝,渐渐不清晰,但对方低低的笑声,她还记忆犹新。那是冬日里阳光的和煦,是寒风中少有的暖流,并非霸气的大笑,并非娇滴的甜腻,并非淋漓的欢畅,是很容易被忽略,一旦发现这般好,一辈子都难以泯灭的温柔。
可惜,荆利失踪快二十年了。
村里有些不好的传闻,不是小姑姑被坏人抓走了,就是被关进监狱枪决了,甚至神仙鬼怪的说法都有,玄玄乎乎的。荆兰小学时和一个嘲笑小姑姑的男同学打了起来,她硬生生地将高出自己一头,肥壮的男孩儿坐在屁股下,使命地落拳,要么就是张口就咬。
妈妈那是没办法,不代表任何人都能欺辱她,尤其是不准污蔑小姑姑;更何况杨丽的血性暴力几分也是遗传给她的,因此荆兰拼起来,谁都挡不住。
要不是荆利留给她的古董,还吩咐让她藏妥,往后也没有她趁着家人忽视,不管不问,清晨时分,踏着浓重的露气,就悄悄溜走,坐上火车,离开那地狱一般的家,奔向期盼已久的大学校园。
在古董方面,荆兰还是懂点儿的,不是专家,大多数的条条道道也能讲得明白,忽悠忽悠人也是够的。
谁让他们荆家祖上本就是倒斗的呢。
这倒斗的历史仔细追溯的话,能扯到古代清朝去,到如今也是悠久得很,可惜父亲荆吉懦弱无能,要不是杨丽管得严,换一个脾气稍微软和的,都能被丈夫欺负死。除了花天酒地,胡闹玩乐,荆吉什么都不会,更别提有胆钻进坟墓寻宝了。
从小,荆兰闲暇之际就会翻翻家里压箱底的书,小姑姑不见前,曾吩咐过让她“好好儿学习”,这一句,她一直不忘。